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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称着太上忘情的道修,不该干出这种蠢事。”
姬临川道:“人皆有情,一日未及天道,便一日未脱凡俗。我有心求道,却从未以道自居。”
“何况……我确实,心中有愧。”
话音落下,魔主突然伸手抓住他衣襟,低沉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愧?你之情感,就只有愧之一字可以言述?”
姬临川不明白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却不妨碍他微微点头,道:“……是。”
魔主的手微颤,又猛然松开。他站直身,垂手而立,高大的身影令姬临川一时觉得有些异样的熟悉,又不知熟悉在哪里。
姬临川听到魔主冷淡下来的声音:“你过关了。”
他扬手一挥,周遭空间变幻,两人便又回到了巨瀑之前。
沉重的水声敲击耳边,密密麻麻的道则映入眼帘。
本是令他惊叹震撼,目眩神迷的场景,姬临川不知怎的,却回头看了魔主一眼。
对方就站在他身后,魔焰滔滔,玄气翻滚,看不清面容,但在神明的囚牢中过于长久的陪伴,却令姬临川早已熟悉对方的模样。
他听到对方不耐开口:“怎么不走了?不是急着去破除禁制么?——但愿不要一进去就在道则冲刷下心神崩溃,还要麻烦我去把你拎回来。”
姬临川听着,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只是他终究没有笑,只是眉目相较于往常,冷冽消去几分。
他道:“前辈不必担忧。”
“我何时有说担忧?”魔主快速打断道,冷冷哼了一声,“我不过是讨厌麻烦。”
既讨厌麻烦,为何还要救他?
姬临川并未说破,只是继续道:“若是晚辈侥幸寻出那禁制破绽……”
“到时,前辈可否愿意随我同破囚牢,去看看这昔日世界,瑰丽河山?”
魔主蓦地愣住。
他对姬临川此刻的话语感到吃惊,乃至有些不敢置信。
于是回答之时,他的声音甚至因紧张带上一点干涩,“我为万魔之主,众魔之尊,你就不怕我……”
他突然住了嘴,有些懊恼自己的提醒,若惹了姬临川顾虑,那这好不容易的承诺岂不成了泡影?
姬临川立在原地,静静打量他片刻,突然道:“若你不说,可能我也猜不到,救我之人,居然是传说中的魔主。”
“为何?”魔主问。
“传说中魔主残忍嗜杀、暴虐无常,视人性命如草芥,遇到驳其心意之人,不该留其性命于今日。”姬临川道。
何况非但留下他性命,还时时交流指点,漫长岁月中无半分不耐,几如朋友一般。
魔主默默听着,心底却道,不是不嗜杀,也不是不残忍。
只因我遇到的是你。
所以魔心魔性,皆被压抑,只一点本心,遮着掩着捧到你面前,却还是不敢让你看清。
“前辈若到了外界便作恶多端,晚辈虽修为浅陋,亦会凭剑杀敌。”姬临川又道。
魔主沉沉笑声响起:“别说得好似真能解得溯命的禁制那般……果真是初出茅庐者无忌。”他顿了顿,又低笑道,“不过我应你又何妨……若真能出去,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令你拔剑。如此,你可满意?”
姬临川深深看他,“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119章
与魔主定下承诺后, 姬临川便转身走入湖泊之中,向那道则巨瀑走去。
此地禁空飞行,更无法动用任何法器, 非得一步步涉水而过,且湖水深寒及腰, 姬临川走得颇为艰难。
幸而道则在倾泻而下之时, 已有不少溢散于这方空间,湖水中所残存的道则数量已不多, 姬临川适应几步, 便越走越快。
他并未回头, 所以也未得见, 一道黑气自身后而来,缠卷在他发间。
愈近瀑布, 道则愈是繁密, 池水愈是深不可测。
姬临川只得凫水而行,眉心微微蹙起。他指尖在虚空中滑动, 似在演算着什么,眼中有纯白的火焰晃动, 面上渐渐显露出一点迷惑,还有犹疑。
旋即, 他阖上眼, 进入那自无尽高天垂下的巨瀑之中。
魔主在步行。
他走在无尽广阔的囚牢中,走过那一根根支撑天地的石柱, 摸过上面细细的纹路。
往日他从未有闲心做这些。
溯命的道, 到底与他全然不同,以此寻得解脱之法,是全然不可能之事。
只是今日他所行所触之物, 皆是姬临川昔日曾经停留之所,地上还有诸多灵气所留的划痕。
强大如魔主,早已无需借鉴他人之道,他只是想凭此去看看对方所痴迷之物,究竟是何东西。
是闲心所致,亦是私心作祟。
他走了许久,也看了许久,但大抵因为本身为魔,总觉几分枯燥,便倚在石柱上,忍不住去想那人的脸。
身为魔主,他不是没有见过比那人更出色的容颜,妖艳妩媚的、清雅出尘的、可爱乖巧的,他都见过。
很多很多,皆为他指掌之中的粉尘,一捏,便也随风散了,不留影踪。
只是……
只是。
魔主发出低低一声笑。
能让他静静看着便觉愉悦的人,好像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忽然之间,他笑声止了。
狂肆的魔气在这方空间之中涌动,他身形一动,便转瞬浮现在此界中心。
他悄悄置放在姬临川发梢上的那缕神魂,消失了。
查探禁制的最初,对姬临川而言,其实很顺利。
一切如他所想那般,这空间之中的道则,其实有规律可循。
这隐秘的规律在他研究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石柱时便隐有所悟,直到他只身入瀑中,无尽道则从天降下,恰如醍醐灌顶,往日迷惑之处,皆一一解开。
他对道则的领悟节节攀高,便也逐渐看出,天神的道,恰如这浑如一体的空间,完美无瑕,没有破绽。
除非以力破道,否则绝难破解。
可这世间究竟何等的伟力,才能破去天神以生命设下的困局?即便魔主亿万年的消磨,不过是磨去其十之一二的力量。
若他能继承这股力量……他运转体内玄功,本只随心一试,未料竟真的炼化掉部分道则之力。
说是炼化,倒不若说,是这些力量主动涌入他身体,待他意识不对之时,竟已无法停下。
力量增长的感觉好像人浮在云端,周遭越升越高,脚下却找不到支点。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模模糊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像是混沌未分的天,随后是耀眼的清光,浑浊的黑暗。
不对!
姬临川一咬舌尖,从虚幻中清醒,他脚下哪有云朵,分明是血色的藤蔓,缠在他脚踝之上,陷入了肌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