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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临川:“这是为何?”
“被鱼咬了一口,心口疼得厉害,便不养了。”魔主说着,又认真道:“所以现在我养了些别的。”
“何物?”
“莲。冰天雪莲。”
“此莲只生于绝巅雪域,极寒之地,性极孤冷,却需浇以九天阳精,炙热之华,细心照料,持以恒心,方有花开之时。其时也不定,或十年百年,或千载万载,或终我此生,也难得见花颜。”
“既如此难养,为何还要养?”姬临川问。
在他眼中,魔主实不像是个有如此耐心之人。
“自然是因为……”魔主轻笑一声,“我乐意啊。”
“……”
陆杀已除,万载重担如此轻易卸下,姬临川一时有些不适应。
但与魔主那番对话,仍是被他记在心底,他有预感,此事,许是远远未完。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回上玄仙宗。
自他飞升之后,因受陆杀种种阻挠,竟是还未去过上界的宗门一次,寻路人去问,方知距当年他飞升上界,已过去了一千七百余载。
天上一日,地上百日,如此细数,下界怕是已经过去十万余载岁月,沧海桑田,昔日故友,能够飞升的怕是早已飞升,不能飞升的,想来也已是化为黄土,轮回转生,或来世还有机缘入道,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人。
以往天灵界上玄仙宗的师弟师妹们,还有九域十八州的熟人,曾为抗衡天地大劫而一同战斗的同道,似乎一下便已淹没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
便连姬临川,也难免觉得惆怅。
突然便有些好奇,立于时间长河与轮回之海上,俯视的风景,究竟如何。
于是他问了旁边的魔主。
魔主此番还跟他一同,其实出乎他意料。在他预想,许久未至外界,以魔主性子,必是潜龙入海,要闹出一番大动静才是,未想其却是并未离开,反而隐了身份,装成普通修士身份与他同行。
按魔主的说法,与他同行一是因占了他故友的壳子,照顾他的感受不令他担心,二是其对如今仙界境况如何甚是好奇,故同路一观。
路途上,姬临川自也提过要他换具躯壳,未果,便也只能由他去了。
“啧,你要问我是何风景……”魔主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慵懒,停了一下,似在思索。
他面上带着半边银色面具,遮住那张俊美邪异的脸。这面具是他自己弄来,不知何时便带上了,姬临川也未劝,毕竟日日见着昔日那人的脸,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你看到那边的山没有?”魔主道。
姬临川微微颔首。
“山上的人在俯视这座城,就好像人在俯视脚下的一片叶。我俯视时间之河与轮回之海,便如立在山巅观城,只是城中的热闹繁华,皆与我无关,而其中的人与他们脚下的叶,于我而言,也无甚不同。”
姬临川有些懂了,又道:“只是俯视,不能触碰吗?”
魔主目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道:“你猜的不错。”
“鱼可在水中随波逐流,养鱼人却只能立于岸上。”
“若何时你能将身体探入水中,搅弄一番,甚至改变水流的方向——”
“恭喜,到那时,你便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道主。而你想要对故友施展的回生之术,只需弹指之间,便可施展。”
姬临川不语,脑中想到的却是不久之前,重回人间时,魔主对回生术嗤之以鼻的话语——
“……便是以后你能够施展,却已心如朽木,无欲无情,又如何会为昔日之人施展。”
第124章
在仙界, 上玄仙宗位于玄天界域之内。
姬临川去至时,便见宏伟山门矗立高山之上,周围有一绿水环绕。山高万丈, 水深千尺,人处其中, 只觉渺小。
如此恢宏的山门, 在仙界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型宗门。
姬临川下了飞剑,为持弟子之礼, 并未直接落于山门, 而只山前石阶之前, 一步步登山而上, 如许多年前在天灵界的宗门那般。
山门已近,却并无守山弟子在山门值守。
姬临川凝眉, 寻思上界规矩许与下界不同, 想了想,取出下界上玄仙宗的弟子令牌拎在手中。
虽不知有无用处, 至少可当个信物。
走入山门,一股清澈灵气便迎面扑来, 令人心神舒展,耳边是鸟鸣阵阵, 风声树声。
姬临川的步伐加快些许。
虽不知昔日同门有多少已顺利飞升, 但若能见到几张熟悉面容,也是好的。
魔主的眉头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终于行至宗门大殿前, 沿途竟不见一个弟子, 这回不止魔尊一人觉得不对劲了,姬临川也心中生疑。
天还是蔚蓝的天,此间灵气, 仍是那般清新宜人。
大殿的门紧闭着。
书有“上玄”二字牌匾置于其上,笔法凌厉,乃上玄祖师开山所留。
姬临川握剑的手却忽然颤了一下。
修真人对攸关自身之事,有天人感应之说,越是修为高深者,感应便越强。姬临川修炼至如今,修为已近仙王境,他的感应,必不会无端来由。
他打开了殿门。
入目是许多的人。
有的人站在端坐高位,有的人立于两侧,密密麻麻,将以空间之术扩大的殿宇,也装的满满当当。
他们的气色是鲜活的,像活生生的人,姿势或站或坐,表情各异,有的还在微张着嘴,似是下一秒吐出话语一般。
他们就停在那里,好像静止在了一卷庞大的画轴之中。
却一点神魂的气息也无。
姬临川手中的令牌掉在地上。
许久,他转过身,对魔主道:“这是什么‘术?”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稍重一点儿,便会将这一屋子的人震散。
魔主道:“溯命曾创道术七式,皆有鬼神莫测之能,此为其中一式。”
“——断流。”
姬临川道:“……何为之,断流。”
“我说过,时间长河中的鱼,只能随波而流。所谓断流,便是将其赖以生存的河水断去。”
“断去会怎样?能再放回去吗?”
“放回去倒是不难。”魔主并未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是,我只能将断流后的鱼,放回其中。”
断流前的鱼,仍在水中。
而养鱼人立于岸上,只能俯视,不可触及。
姬临川沉默下来,许久,他迈步走入殿中。
他从一个个人身边走过,一群蓝白弟子袍中,他一身白衣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虽然陌生,也觉亲近。
他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
有他曾指点教导过的师弟师妹,有曾经的长老、掌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