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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道则流淌, 又像有混沌之火在里面燃烧。
气息更为疏离冷淡, 提剑走过去的时候,连虚无中看不见的规则也在为他让路。
早已在他吸收了第三尾游鱼的时候, 他便已经到达了“半步踏岸”, 也就是所谓的仙尊之境。
如今更是无限接近于“踏岸”,也就是魔主的境界。
而魔主遗留了神魂躯体在无尽深渊之中, 实力受损,单凭如今的身体, 与姬临川已经胜负未知。
姬临川实力进展得太快了。
魔主踏入这座宫殿中,看着前方黑暗昏沉的路, 有些隐秘的忧心, 终于是沉沉在心底化开。
这是最后一个对手了。
他并不怀疑姬临川敌不过对手。
他只是忧心之后。
忧心长河尽头不可知的未来。
通道已到尽头。
前方忽然变得明亮起来,高座之上, 魔皇静坐那里。
但姬临川没有想到, 当今的魔域之主,居然是小孩模样。
——不过七八岁身形,一双大大的血红眼眸, 猫儿也似地盯着他。
像是盯着什么稀罕物件。
“你来了。”魔皇说。
姬临川还没有说话,对方又说:“我没有动过你的朋友亲人。”
姬临川:“……”
魔皇又补充道:“也没有追杀过你。”
姬临川道:“是。所以我才最后找你。”
魔皇眯起眼,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还是没等回答,他就自顾自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想争什么道术传承。我生魔界血池,有成为魔域之主的力量,为什么还要走旁人的道路?要一个魔去学道术,岂不是可笑至极。”
“但是作为鱼,却不能不去争。否则,就会落到我如今下场。”
“你不想知道我现在为何是孩童的身躯么?”
魔皇嘿嘿笑起来。
“我不愿去传承他的道,不愿成为任何人的鱼,所以自己越来越虚弱,直至如今。”
“——直至如今,只剩下我和你。今日,似乎是你我生死之争。”
姬临川握紧了手里的剑,但并未动手。
魔皇又笑了一下,像是恶作剧的小孩。
“其实不然。”
“如果我说我能将我的命,完完全全交给你呢?”
姬临川道:“为什么。”
魔皇道:“我要你以天道立誓,答应我一个要求。”
姬临川:“什么要求。”
魔皇道:“若有朝一日超越踏岸之境,必将长河中的我捞出,我不愿成为任何人投影的“鱼”,所以,我要你能让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于这个世间。当然,还是重生为魔最好。如何,你可否做到?”
超脱世间并俯瞰世间,不受规则搅扰,是“踏岸”。
伸入长河之中搅动水花,干涉逆转命运,就是“踏岸”之上的境界。
魔皇奉上性命,就是要这样一个承诺。
他凭何相信他能够到达踏岸之上的境界?
但姬临川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姬临川答应下来并且起誓之后,魔皇脸上露出有些愉悦的色彩。
他将头上的冠冕摘下,随手抛在座上,走下台阶。
“我所传承的道术,唤作‘涉运’。即便我不想掌握,许多人的命途,却早已在我眼前注定。”
“作为你如此爽快答应的报答,我想,我还是要提个醒。”
魔皇道:“长河之中游鱼相争,但你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我们。”
“我们是投影,是鱼,是饵食,是通往无尽高处铺路之石,虽然我并不愿承认这一点。”
“而你,你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
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包裹在黑袍之中的魔主,微笑了笑,道:“自成魔皇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魔主。临死之前,也算有幸。”
他蹲下身,将脖颈凑近姬临川的剑,瞳孔里反射着明亮剑刃。
他平静说:“我此一去,只是为遥远后的重生。”
长剑穿颈,鲜血飞溅,魔皇神魂破裂。
一点浮光飞到姬临川掌心。
还未落下,魔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这是最后一个了。”魔主说。
姬临川转过身,道:“是。”
魔主凝视了他一会儿,道:“你确定自己还要继续?”
姬临川道:“我既然已经选择了最快的路,自然已经对后果有所预计。”
魔主道:“这些年,虽然我未曾言明但你也已猜到了。临川,你果然敏锐。”
姬临川:“本来只是猜测。但魔皇与方才你所说的话,已经告诉我答案。”
“自上界以来,我虽遭遇诸多磨难,却屡屡化险为夷。初为任县,跌落无尽深渊却未死去,反能体悟溯命留下的道则,寻到出去道路;直至挑战仙尊,看破道术七式,未言而明,我对自己本身,也早已生疑。”
“如魔皇所说,我在上界遇到诸多敌手,虽然造成我身边惨剧……”姬临川顿了顿,五指微微握紧,还是说了下去,“但。终究是在成就我自己。他们如路上基石,一点一点,补全了一条道路。分明实力高强,却敌不过我……一个自下界而来,修行方数千年之人。”
“我曾想过溯命自投于河中,是能够独自身化为鱼,还是需要融合于他那亿万投影之一,才能重归长河?”
“以前我不明白。可直到我身至半步踏岸之境,才知,岸上之人,永远不能再回到水中。除非再往前跨一境,亦或,我方才所言方法。”
“而我,就是那尾被他选中的鱼。”
“所以,魔皇才说,我真正的敌人,是我自己。”
魔主道:“所以你也该知道,你踏岸之时,也就是他苏醒之时。”
姬临川道:“那你觉得那时的我,仍然还是我吗?”
魔主道:“我早已说过,你就是你,并非其他任何人。我认可的也只有你的意志,而非他的意志。我永远都认得出你。”
他走近前来,抬起姬临川下巴,道:“如果那时候你不再是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魔主语调低沉,尾音难得缱绻温柔。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姬临川道,“培养一个有可能会成为困住你千万年的敌人的人,并非好事。”
“我若是阻止,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动手。”魔主道,“谁叫我喜欢你,便想一直看着你,陪着你,也学着……去尊重你,尊重你所有意愿与抉择。”
这是魔主第一次这样直白说喜欢。
姬临川愣了一下,耳尖微微红。
其实这些年相处之中,他并不是感觉不到。
魔主这样的强者,为何会一直停留在他身边,虽是维持恰当的距离,却抵不过言谈举动中的爱护。
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