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0
伸手要去扶,相逍却避开了她。
他独自挪到沙发边,仰靠在上边,等呼吸能够平缓地交替,相逍仿佛含了雨雾一般的深邃双眸落在了颜汐脸上。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病,对吧。”
脸上还留着颜汐眼泪落下来的触感,温热的咸涩。
她一定是害怕极了,害怕他会死。
相逍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A城的冬天很冷,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整个城市银装素裹,严寒却美丽。
夜幕降临,街边的霓虹映衬着白雪也有了缤纷的颜色。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开灯,相逍和颜汐并排坐在卧室的角落,挨着墙,对着窗。
他们看江的对岸亮起灯,看来往的船只在江面鸣笛,看岸边的树枝被白雪覆盖。
屋子里暖如春季,两颗心却潮湿冰冷。
世人大约都只晓得相逍作为崇尚百货的继承人,相权律的独子,从一出生就仿佛是被上天选定来这世上享受生活的。
外人眼里,他的生活只有快乐,以及他们想象不到的快乐。
可谁也不知道,相权律和太太早年不能生育,夫妻俩努力多年才有了相逍。他的出生虽然对相家来说是上天的恩赐,但对他自己来说,却是惩罚。
他孕育在了一个已经不适合孕育孩子的母亲的身体内。
他一出生就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曾断言,以相逍的身体,他活不过二十岁。
相权律是何等人物,相逍是他的老来子,才刚出生就被限制了生命,他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但当他和太太带着相逍访遍世界名医,最终竟然发现,第一个医生给出的年龄,似乎是相逍这一生的极限。
二十岁。
他是怎样的天之骄子,二十岁,怎么够?
相逍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他被保护得很好。
尽管他对许多事情都很有天赋,但他从小就被勒令,不许跑步,不许打篮球,不许跳绳,不许做一切有可能会让他的心脏超负荷的运动。
但很可惜,相逍并不是个会听话的小孩子。
他不信自己如此健康的身体会成为他感受世界的阻碍。
他游泳、跑步、登山,做一切看起来有可能会让他随时丧命的运动。
相权律甚至一度因为他太过大胆,而勒令他不许出门。
十三岁那年,他和相权律一起去巡视相家新投资建设的马场,在偷偷央求着训马师带他骑过一次马后,相逍彻底爱上了那种在马背上驰骋在草地上,感受风和太阳直面自己的美妙感。
他瞒着家人偷偷训练,甚至偷偷地让教练帮他报名参加比赛。
然而相逍认为的偷偷,又怎么逃得过相权律的眼睛。
相权律虽然也担心相逍的身体,但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相逍只能活到二十岁。
这些年相逍所有的行动都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
相逍是他的儿子,相权律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健康,希望他光芒万丈。
十七岁时,相逍已经将国内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马术比赛参加了个遍。
他的卧室里有专门的一面墙,用来摆放他获得过的各种奖杯和奖牌。
但相逍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颁奖仪式。
直到十八岁那年,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小腿骨折没有要了他的性命,第一次的心脏病发作却让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
那是相逍第一次发病。
他第一次体会濒临死亡。那种强烈的冰冷和疼痛,漫无天日的黑暗将从光明之地拖向深渊,面前仿佛被人套上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隔绝了氧气。
他急促地呼吸,剧烈的疼痛从胸口放射到整个后背。
颜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侧脸,看他的五官被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
他面色平静,同刚才疯狂的模样大相径庭。
颜汐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那种强烈的孤独与恐惧。
他一定是害怕的。
害怕死亡。
恐惧失去一切。
但那又如何。
没有人能拒绝死亡。
那一次之后,相权律和太太婚后第一次争吵。
相权律认为不应该束缚了相逍的理想,而作为母亲却只希望相逍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相逍听见母亲在病房外痛哭,他优雅的母亲第一次在人前落泪。沾了泪水的高贵让相权律心疼不已。
父亲妥协,两位家长达成了一致。相逍被彻底禁锢于相家。
“那两年,说真的,我过得挺没意思的。”相逍说。
“在同一幢房子里吃喝拉撒睡,我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花园和后院,连游泳池他们都不让我去了。”
相逍无奈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但是怎么办呢,谁让我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