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自己的腰间,反倒是因为后背抱的姿势,而更加方便地把额头整个抵在了周卿檐的肩膀。
周卿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任由着他,“累?”
“担心你。”周惟月摇了摇头,鬓发因他的动作而磨蹭着周卿檐裸露在衣领外的肌肤,发出了沙沙的闷响,也使他痒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以前没有资格,现在有了,可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如其他人。”
他话音刚落,周卿檐就忍不住地从喉间溢出了笑。把装着温热早餐的塑料袋随手往茶几一放,周卿檐把手覆盖在周惟月的手背,上头弥留着森森的凉意,但很快就被周卿檐的掌温捂化,他掰开周惟月的手,牵在手里回过了身。
“你拿自己跟谁做比较呢?”周卿檐含笑着问。
周惟月秒答:“简容、晏哥、还有你其他的朋友。”
从周惟月抱上自己的那一刹那,加上他一直以来炯炯涟滟的明眸里正兜着清晰可闻的倦意,周卿檐就已经知道他是从医院风尘仆仆地来到自家,只因为他深知自己因为奶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心肝儿可真没愧对这个爱称,他的玲珑心思,体贴温煦,都恰到好处地戳中周卿檐心下最柔软的地方,每每为了他那像是愧疚自己做得不够多的表情,心肝脾肺肾都为之酸胀。
“不用和他们比。在我这儿你不必做到完美无缺,不必成为月亮,不必永远皎洁干净,偶尔阴暗也好残缺也罢,只要我爱你,你就比世界上的山海盛世来得顾盼生辉。”
第76章 合照
“卿檐,惟月。”
周卿檐循声回头,倏然见了爸爸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笑得和煦又轻柔的奶奶,与妈妈并排走来的身影,凑近一瞧奶奶的气色果然较之前好了些许,说起话来也不再绵软无力,叫唤着两人时候的嗓音虽喑哑但还算中气十足。
只是不晓得这是否只是昙花一现。
周卿檐按捺住心下油然而生的愁绪,对着奶奶扬起笑颜:“奶奶。”
“爸,妈。”见到奶奶身影的须臾间周惟月就松开了与周卿檐交握的手,规矩礼貌地对着父母道了好,可那视线仅仅移开半秒又重新粘回了周卿檐身上。
他俩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自己的父母看在眼里,梁锦艺是心下含笑,而周瑾容眉头则是愈发紧蹙。在周瑾容脾气爆发之前,梁锦艺赶忙招呼着三人来拍全家福,地点挑挑拣拣,本想不必那么大费周章,在医院拍一拍就行,可周卿檐却认为既然要拍了,何尝不选个有纪念价值的地方,照片嘛,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思念。
于是合议之下,都一致决定就回奶奶家屋前拍。
彼时邻居老奶奶家的海棠树枝梢的叶片早已不葱茏,泛着蔫巴的秋黄,不比银杏那般金灿,却也各成了一道别致靓丽的景色,尤其当西风吹来的时候落了一地斑驳杲杲的黄,就像晚秋无心泼下的墨似的。
入秋以后一直是天高云淡,无风无雨,金乌送暖的时候撕开了穹顶,往下洒落一地一地的绸缎,眷恋地钻进衣衫袖摆里,毫无察觉地就带着秋意走了一路。今天阳光好,等照相机啊架设好了以后,妈妈帮奶奶上些淡妆,颇有些回往年轻昔年明艳动人的模样,她端庄地坐在轮椅,占据了画面最中心,父亲在最右方,周卿檐也妈妈在中后,而周惟月与周卿檐肩挨着肩亲密而站。
相机设定好了倒计时十秒,周卿檐摁下开始以后,就在心底暗自默念着倒数数字。
三。
二。
一。
在被奶奶身影隐着的地方,他悄然地用小指头勾起周惟月的小指。
照片定格在一家五口各怀迥异的贻笑,天光正好拂过眉梢,树叶郁菶得往身上披下斑驳点点的影子,草庐低垂亲吻地面的沙沙声作响,夹杂着许许多多欢声笑语间藏匿的心事。或许很久以后,照片上年轻的容颜会老去,年迈的生命会消逝,但永远不变的只有亲情之间的羁绊,那是相较爱情格外玄乎的东西,无论多么生疏陌生,无论中间酝着多么弯弯绕绕的纠葛,线的两端始终系在双方身上,任由年月打磨,也依然坚固。
一家五口难得团聚地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可以说是久违得罕见了。碍于两人都没打算让奶奶多加操心的缘故,整顿饭吃下来周卿檐和周惟月愣是没有做出任何亲昵举动,规矩得比普通朋友还要规矩,可偏偏饶是这样,席间父亲也压根儿没拿正眼看过两人,俨然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只要他不说出什么严厉的话,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至少周卿檐是这么想的。
哪怕和平只是表面上,可其乐融融倒是真,毕竟严格追溯起来一家人坐在饭桌上,一个都没缺的情况以及近十年没有过了,哪怕春节也好,工作繁忙打个电话互相隔着时差与距离恭贺就算过完了。
吃过饭以后奶奶不晓得怎么的突然说想吃米糕,正当周卿檐想毛遂自荐和周惟月一块儿上街去买,梁锦艺却忽然提议,“我和瑾容也许久没上镇子看看了,不如我俩去吧?”
“妈你和爸知道米糕店在哪儿吗?”周卿檐倒是没有意见,只是随口问了句。
梁锦艺挽着周瑾容的胳膊走到门边,淡淡地笑了声,“当然,以前我俩还没结婚的时候,就经常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
送父母出门之后,周卿檐有些恍然地站在门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似乎是寻常家庭会见的景色,相亲相爱的父母、餐桌上的寒暄笑闹、窗外透露的朗朗日光,以及身旁沉默的爱人。掸眼一看,周惟月恰好也投向了目光,两人视线胶着着,却一言不发。
他们都没从彼此眼中品味内里的深意,像是怅然,像是怀念,也有不舍。毕竟他们都知道,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对于彼此来说是多么难得,父母的工作使然,奶奶的病情使然,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所幸他们在浮荡汪流中,抓住了彼此,才没有沉溺。
铃声突兀,打破了寂渺,周惟月掏出手机,上头显示着来电来自于傅列星。显然是工作上的事情,他佝下挺直的背,用嘴唇往周卿檐眼角碰了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周卿檐摆了摆手,推搡着人去了后院以后,自己回到了奶奶身旁。
彼时奶奶正半躺着坐在轮椅上,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底下,一轮金灿灿的日光像给她浑身上了层毯子,暖洋洋的,却有种说不清近乎透明的错觉。闻了声响,她耸拉起松垮的眼皮,轻轻地看了眼周卿檐以后,朝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来,陪奶奶坐会儿。”
周卿檐从沙发旁拿过绒毯展了展,给奶奶披在腿上御寒后,坐上了沙发扶手,与奶奶一同望着院子里海棠落叶。这个角度恰好能尽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