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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斜听完医生颠三倒四的叙述,脑子里好像被泼了一层白漆,整片都是空空荡荡的,许久才冒出一个念头:他的生命只剩下了三年?
可他跟盛愿怎么办呢?他还没有把楚徊还给盛愿,他们还没有真正地在一起过。
如果不是医生说漏了嘴,盛愿是不是就打算……
桐斜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医生憋气就憋了一分钟,是真的一口气都不敢出,然后他听见桐斜冷笑了一声:“和盛愿联起手骗我,你真是出息了。”
医生知道桐斜非常生气了,捂着嘴不敢出声,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这时盛愿带着雪狼回来了,桐斜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他——桐斜的目光沉郁而深黑,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下涌动着惊心动魄的风暴。
盛愿好像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嘴唇黏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以前答应过我,你再也不会骗我了。”桐斜哑声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盛愿一直在提心吊胆,担心这件事被桐斜发现,可真到了天崩地裂的这天,他反而异常冷静了下来,甚至连冷汗都没出,只是陈述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我是不会同意。”桐斜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一声,居然咳出了一股血腥味,他勉强笑了一下,说:“盛愿,我们还没到那一步,起码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你怎么,总是这么偏激。”
“就算只有三年,我也想跟你一起过,我不需要谁来让我活下去,”桐斜声音嘶哑:“就算是死,我想死在你怀里,别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你知道那种滋味……”
盛愿喉结艰难滚动:“好。”
“我们带着雪狼一起去西区,这几年不回来了,过两天真正自由的日子。”
盛愿说:“好。”
“真的到了活不下去的那天,我想抱着你,就算……临死之前我也想看着你。”
“……好。”
桐斜慢慢地走向盛愿,然后伸手抱住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桐斜像是忽然被某种无形的巨大力量击垮了,声音轻颤:“我不是楚徊……我没有他那么坚强,我受不了失去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别让我一个活着……盛愿。”
盛愿闭了闭眼:“好。”
盛愿在他滚烫干燥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沉温柔到让人沉醉:“……这次我听你的,我去做饭给你吃,好吗?”
桐斜进厨房跟他一起。
盛愿炒了三个家常菜,桐斜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他们以前的生活不像是人过的日子,既然只剩下最后这一段时间,他要带着盛愿满世界去玩,起码不留遗憾。
盛愿可能是做菜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几个菜都有些咸,桐斜拿起手边的杯子,想也没想把一整杯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水他正要站起来,这时眼前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整个身体摇晃了一下,桐斜用手撑住了桌面,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盛愿?”
“我也想跟你白头到老,可我做不到。”盛愿伸手接住他的身体,喉管、鼻腔像是被什么酸涩的液体堵塞了,他的话音断断续续:“这个腺体本来就是你的……我还给你。”
桐斜:“你答应过……”
盛愿:“我也不是第一次骗你。”
桐斜:“……”
“我送给你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盛愿,我不愿意……”桐斜死死地攥住盛愿的手,用力咬住舌尖,用疼痛来抵抗铺天盖地而来的晕眩感,削细的手腕上爆起了青筋。
他竭力挣扎着重复:“我不愿意……!”
或许是知道再次睁开眼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即便神智陷入了黑暗,意识尤起伏着不肯睡去,桐斜的五指仍然紧紧扣着盛愿的手腕。
盛愿用力咬紧了牙关,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阿徊,人固有一死,或为燕雀之情,或为鸿鹄之志,对于我而言,为你而死就是最大的价值。”盛愿将桐斜紧紧地、深深地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人刻进灵魂似的,然后万分留恋地说:“对不起,你就当我……你就当我从来没有活过。”
他向全世界道别,却唯独没有对楚徊说一声再见。
盛愿眨了下眼,两滴眼泪从脸颊无声落下,他将桐斜打横抱起,大步走出门,紧接着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医生万万想不到盛愿说的“桐斜那边我来解决”的意思就是那么简单粗暴,直接把人弄晕了抱过来。
医生准备好麻醉剂,吞了吞唾沫:“那我开始了。”
盛愿躺在手术床上,最后转头看了桐斜一眼,轻声说:“好。”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他醒了,情绪太过激动的话,麻烦你……麻烦你……”
医生低头抹了下眼:“我知道。”
他将整管麻醉剂注入盛愿的脖颈,准备三级腺体摘除。
或许有时爱与绝望真的能给一个灵魂无穷逆转的力量。
腺体转移手术并没有来得及开始。
——就在医生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始手术,就算日后桐斜把他钉在旗杆上迎风招展地忏悔也认了的时候,楚徊终于醒了。
第三十二章 他的盛愿啊,就这么一个人长大了。
医生刚要开始设置手术程序, 旁边的床上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被盛愿下药迷晕了的桐斜突然诈尸睁开了眼,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手术刀看。
这完全不亚于半夜三更一个人看鬼片忽然被女鬼冲脸的效果, 医生往回退了一步:“我的妈呀!——”
楚徊皱起眉,用指骨抵着太阳穴, 几不可闻地说:“这四年, 谢谢你的照顾。”
“………”
医生正要感慨桐斜居然会说一句人话了,却敏感地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眼前这个人跟他认识的桐斜不太一样,虽然还是这个人这张脸,但是细枝末节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眉眼显得更加沉凝坚定,气质也更为寡淡冰冷, 好像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医生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试探着问:“呃,你的记忆恢复了?”
盛愿这混蛋不知道给他下了多少剂量, 楚徊挣扎着醒过来, 头部仍然发晕胀痛, 他轻声道:“……我叫楚徊, 是盛愿的爱人。”
“这下好了,手术没做成,正主回来了。”医生战战兢兢地想,满脑门尴尬, “现在怎么办?”
虽然桐斜也经常冷着一张脸, 但是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是桐斜身上不曾有过的,那是常年刀尖舔血的人才会有的刀锋般的冷利。
医生莫名一阵紧张, 手术刀往旁边一扔,马不停蹄地就卖了队友:“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