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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的沙沙声,孩子们玩闹的叫声。有一缕阳光照着他的手背,有伤口的地方被这热量烤得发痒。
他想要逃走。
他记起自己为什么会休眠了。明白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想要逃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要否认。在梦里对他泄愤,这是第一个错误。在现实里像梦里那样泄愤,这是第二个错误。逃出来和他同归于尽,这是最不可挽回的错误。做得越多,让他越来越恨你,明明最不想看到他仇恨的眼神。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就好了。
但是已经发生的不可能抹去。你只能在你的想象里假设。赫莫斯回到一个久远的想象里,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帕雷萨站在那里等他。
“你看起来好像又被凌迟了一次。”帕雷萨哈哈大笑地对他说。
“我正要被凌迟。”他告诉这个想象里的帕雷萨。
“我可没有那么大力量能凌迟你。”帕雷萨摊手,愉快地说。
“你有,你没有意识到。”
“我没有,你夸大了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帕雷萨又表现出他引人不快的直言不讳,“一直以来,我做的事都是极其有限的,你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他说着嗤嗤地笑起来,“要不说你蠢呢?处处占先机,处处占优势,却打不赢这场游戏,唉呀呀……”
“因为对手是你。”赫莫斯对他说。
“这是恭维吗?我荣幸地收下啦。”
赫莫斯把自己的不快表露无遗。只有在自己的想象里,他才能这么简单地引动帕雷萨来安慰他。
果然,想象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好啦,我知道,你很难过。”
赫莫斯抱紧了他,艰难地开口:“我为你付出过很多。”
想象回答他:“是的,没有回报,代价沉重,几乎到你不能承受的地步……但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的愿望。你自己都没想到,爱神会把这种付出当作你对我的爱的表现。”
“那婊子就为这感动了,”赫莫斯突然感到愤怒,“在你死了那么久,在他们都利用完你戏弄过我一次后,她就为这感动了——”
“她就是为这感动了。”
“当我发现我落入陷阱时,我根本没有想起你,当我发现我可能会因此死去时,我也没有想起你,直到我彻底绝望,直到我彻底放弃反抗,直到我蜷缩起来躲进自己的想象里等死时,我才终于想起了你——”
“你让我陪着你。”
“百无聊赖,聊胜于无,我想起你。她就为这感动了。可她感动了也还是自以为是地去设置障碍,复活了你却不告诉我,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也许可以做得更好——”
“但是做得再好,你还得面对这个:我发现你可以对我做什么后,对你感到排斥。”
幻想的对话到这里卡住了,虚弱感从心底蔓延开。
“我该怎么做?”他低声问。
“龙不都是随心所欲,只凭好恶行事吗?你之前想和我一起同归于尽来着。”
赫莫斯摇摇头。
“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只是你知难而退了。”
“我想拥有你。”
“而你做不到。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在说服自己放弃。我的复活打断了你的释怀,你重燃希望,但最终……其实换个角度看吧,你本来也是要释怀的。”
“我永远也不可能释怀。我想拥有你。我爱你。”
“可你也不想我恨你。被我恨的感觉,比失去我更令你痛苦。”
赫莫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反驳不了。
想象安慰他:“你可以拥有一个假的我。假的不可能比得上真的,但聊胜于无。我一直都会在这儿,永远不会消失。”
突然传来一个响声,是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不是想象出来的,是真实的声音。
在赫莫斯睁开眼睛前,想象力的余韵拍拍他的背,劝说他:好聚好散,不要让一切结束得那么难看。
他看到帕雷萨,真的这个,捂着脸,已经离他有了点距离,坐在床角。
“出去,”帕雷萨说,“对不起,我——出去,让我冷静一下。”
要结束吗?结束这种挣扎和折磨吗?
我不想。
只要还有希望,我就不想放弃。
“我去做晚饭。”赫莫斯说,“我觉得,我们仍旧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走出去时把那把匕首捡出来,接着认出,是他们在巫师集市上买的那把,永远锃亮如新,永远不沾血污。
要是所有感情也能这样明净如初就好了。
第108章 白日梦
我在做梦。帕雷萨心想。
他看着头顶发光的魔晶,脚下柔软的丝绸和兽皮,围着他的一圈冰栏——就一个笼子来说,它太大了,就一个房间来说,它太小了。
帕雷萨向牢笼的边缘走去。魔晶的光亮外受一望无际的黑暗,把手伸出去就能感到刺骨的寒风,庞大的洞穴远处传来风的呜呜声,新鲜的空气流进流出。
“你会冻伤的。”赫莫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我在做梦。”帕雷萨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问完,立刻就想起,现在的赫莫斯用不了入梦的魔法。
但也许是蒙骗他的。
“就当我是真的吧,”赫莫斯回答,“如果你把这一切当做假的,你就会轻佻地做出决定了——那时候不就是吗?你对爱神说,只要你能再见到我,无论如何你都乐意。”
帕雷萨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是假的。”他说,“你不知道谁和我谈的,谈了什么。”
但他反而变得安心起来。这是梦而已,不管梦见什么,都是假的,都会醒来。
“我那时没有轻佻地做决定,”帕雷萨说,“我按照我的理性,考虑所有因素做决定。”
“你的理性和考虑就是让你真的面对我时严厉冷酷,假的面对我时宽厚温和?”
帕雷萨摸着赫莫斯的面颊。
“在没有后果的地方,当然就要不计后果地行事。”
他转过身,亲吻赫莫斯。
“我那时候已经死了,我想做我唯一能做的事——补偿。”
“没有后果吗?”
他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腹部挨了一脚。
“可梦里也会真的疼,”赫莫斯的声音飘近了,“你是真的梦见了这个啊。”
帕雷萨喘着,没有回答。有些噩梦就是这样,哪怕你明明已经意识到这是梦,你还是没法醒过来,摆脱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灾难。
赫莫斯的下一脚踢中了他的脸。帕雷萨呻吟出声,觉得自己的牙掉了几颗。
“梦里就已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