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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到了晚宴的时间,顾翰林果然没有去宴会厅,也没有去举办冷餐会的一等舱甲板,而是拿了一把泡了茶的茶壶,一路晃悠到了楼下。
这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带着一颗发财梦,想去上海掘金的欧洲人。也有准备去朝鲜“开拓团”的普通日本人。还有不少回国的朝鲜人。
中国人在这艘船上,却算是少数了。顾翰林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像是读书人。毕竟现在日本还有不少中国的留学生。
他在二等舱的甲板上转了一圈,这里比起楼上确实朴素些,不过环境尚可,时不时有人溜到甲板上吹风。
随着日落西山,海风逐渐大了起来,刮得脸上有些疼。
正好手里的茶也凉了,顾翰林转身就往楼梯那边走,想着宴会应该还没结束,不如先去船舱里看会儿书。
这次从欧洲回来,最大的收获倒不是什么治学理论得到了提高,而是在各地买了不少原文书。有英文的,也有法文的,意大利文的。
虽然对于后两种文字没有太大研究,但是借着字典还是能看懂个七七八八,准备回船舱去自学一番。真的等到回了上海,又有一堆的公务和应酬等着他,哪里能安安静静看书呢。
这边刚靠近楼梯,顾翰林就听到上面传来了男人的吵架声。
吵架的应该是两个日本男人,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这时,他们刚好站在楼梯拐角处,在顾翰林的角度正好是逆光。故而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乃木宏和宫本俊已。
顾翰林下意识地往楼梯后面缩了缩,靠到了墙边。
遮着月亮的云朵渐渐散开,月光照射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倒是比靠着墙壁上的小盏灯火让人看得更加真切些。
他们两人似乎是在争执些什么,宫本俊已整个人都处在非常暴怒的状态。而乃木宏则不屑地抬起下巴,似乎是不断地用语言刺激他。
在顾翰林看来,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一只骄傲狡猾的狐狸,正在逗弄一只暴跳如雷的小兔子,滑稽的很。
终于,宫本俊已被激怒了,他咆哮着……掏出了一把/枪。
这小子居然也带了枪?
顾翰林吃了一惊。
应该是他妈椿樱子给他防身的。昨天晚上乃木宏登船的时候,他没有带在身边。不然,按照这小子半点都没有城府的性格,应该早就掏出来了。
面对黝黑的枪/口,乃木宏的表情淡然,甚至眼神里不屑的意味越发浓厚了。
他不停地用言语挑衅对面盛怒的年轻人,吃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的愤怒而已。
就在宫本俊已大骂“八嘎”的频率越发频繁,握着枪的右手也几次拿起放下,最终忍不住双手握枪,红着眼眶真的眼看要开/枪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个身穿白色海军制服的日本人,一人快速夺下了手/枪,另一个直接把宫本俊已按到在了甲板上,摔了个狗啃泥。
正是之前跟在宫本俊已身后的两个低级军官。
乃木宏从手下的手里接过缴获的手/枪,微笑着低下头,用枪指着宫本俊已的脑袋,后者死犟地梗着脖子,依然骂骂咧咧不停。
可惜了,不懂日语,听不明白。
顾翰林万分遗憾地想着。
“你看,日本人狗咬狗了。”
就在顾翰林捧着茶壶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要不是他说的是中文,顾翰林差点下意识地一脚飞踢过去。
借着月光,顾翰林看清楚了同样缩在墙角看热闹的人的容貌。
穿着一身西装,带着黑框眼镜,差不多四十多岁,和顾翰林差不多的年纪。
虽然衣服料子不错,不过看着已经是很久之前流行的款式了。
现在上海的西服,腰收的更加拢些。像是梁少龙这样孔雀一样爱美的男人,还会特意让裁缝把最后一粒扣子往高处钉一些,显得更加腰细腿长。
“这衣服还是我二十多年前去日本留学的时候,离家前,家母去‘鸿翔’西服店,请红帮裁缝定制的。这么多年了,上海怕是见不到这种样子的衣服了。”
顾翰林在看他,他同样也在看顾翰林。这人很是敏锐,见顾翰林多看了两眼他的衣服,于是就顺口接话,说的还是一口沪语。
“失礼失礼,原来是老留学生了。”
顾翰林抱着茶壶连连拱手。
二十年前赴日留学,那应该和顾翰林的同学们是同一批的留学生。
最初到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都是清廷公派去的,学习日本的体制和先进文化。后来逐步开放,留学生里有些是公派的,有些是自费的。想必这位就是第二批留学生里的一员。
顾翰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再回头一看,楼梯那边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侬放心,我就是看到他们走了,才同你打招呼的。顾局长。”
这人推了推眼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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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宴结束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月亮都沉了下去,海上一片黑暗。只有船窗里透出点点的昏黄色灯光,才让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有一点闪烁的荧光。
罗夏至和黎叶,一左一右扶着喝的醉醺醺的梁少龙进了豪华包间,便看到顾翰林正坐在小桌边,一脸阴沉地看着外头。
桌上放着的是早就凉透了的茶壶。
“我刚才,去了二等舱。遇到了一些留学生,和朝鲜人……”
他转过头来,看着罗夏至。
“他们说,这帮准备去朝鲜‘开拓’的日本人,还有乃木宏他们应该是同行的。”
“但是最终的目的地,不只是釜山。而是……”
顾翰林抬起头,目光灼灼,仿佛两道闪电,和窗外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乃木宏此行,应该是借道釜山,坐小船,水路到达罗津港。”
将烂醉如泥的梁少龙扔到床上,罗夏至示意黎叶去门口把风,自己则坐到了顾翰林的对面。
“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二等舱,他和那位之前在伦敦听过他演讲的留学生,还有那个会说简单英文和日文的朝鲜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才半蒙半猜地拼出这个结论。
哪曾想罗夏至才听了一句话,就什么都猜出来了。
那个朝鲜人的隔壁,住的就是日本开拓团的人。他们今晚加了菜,又喝了酒,所以开始乱叫乱跳,甚至跑到朝鲜人的房间里大喊大叫,用各种语言侮辱他和他的伙伴。
正式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他们才猜到了这些日本人此行的最终目的。
“之前大哥拿着地图给我分析过一次……我本来以为,大椿他们家会继续努力和军部扯皮,好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