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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住户,只有个废弃的水闸站。从这家院门口能隐约看见闸室深蓝色的玻璃碎了个大洞,深幽幽,像是一张大口。
院外不远就是河堤,张仪小时候听过太多关于柳树的鬼故事,心里挣扎了半天,才沿着水泥台阶慢慢下到了底下。盛夏中水边有点寒气,草丛里竟然有几只萤火虫。张仪站着看了会儿,突然就听见了几声细碎的呜咽。他乍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竖起耳朵,便又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小猫儿似的喊道:“有人吗!救命啊——”
张仪浑身一激灵,转身就想逃。他无意间听父母提过几嘴,这家人住在这儿,就是因为附近“不太平”。看来大半夜的,这“不太平”的东西出来找替死鬼了。他转身想走,哭声似乎靠近了些,仔细听,倒像是个小孩子。
“还是喊大人来看看吧……”张仪自言自语着,脚刚踏上一级台阶,那哭声陡然变调,倏地扬了起来,“救命啊!啊——”
他抿了下嘴唇,踟蹰须臾,转身飞快地跑到了水闸站的台阶、三步并两步上到门口。离近了,更能听出是个半大的小孩在求救,张仪推了下门,里面漆黑一片。
头上,有人在跑动着,闷闷的脚步色很凌乱。张仪把两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喂——”
没人回应,他再度喊道:“喂!你往下跑——”
那个小孩子像是受惊过度,时不时尖叫一声,张仪见他不回应,正待犹豫,楼上突然喊道:“有人吗!你救救我,我找不到下去的楼梯了——”
张仪浑身上下瞬间绷了起来,他迈进闸室,里面充斥着股霉湿和铁锈混杂的古怪味道。整个一层非常空旷,最角落里有张破了皮的沙发,沙发旁边就是上楼的楼梯。他咬了咬下嘴唇,一口气冲到楼梯口,噔噔噔跑上二层。
“你在哪儿——”张仪喊道。
二层结构复杂,贴着深色玻璃纸的窗户隔绝了大部分月光,黑得只能勉强看清哪里是墙哪里是门。张仪不怕黑,但敏感体质让他刚一踏入就开始身后发凉,心里也堵得慌。
这地方不干净。他只想快点离开,于是扬声喊,“喂——你听到了吗——”
“救命啊!”那个孩子的呼救声近乎变成了尖叫,张仪发现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他顿了下,跑去打开第一扇门。里面没人,但惊声尖叫更近了,他右手两指头下意识一并,冲过去推开了第二扇门——
猝不及防,他被一个黑影撞个满怀,重重摔在了地上。张仪登时手都僵了,却没想到那小小影子抓起他手就往前拖,嘴里胡乱喊道:“快跑!站起来快跑,他要追上来了!”
张仪仰头,只看见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眼角通红还含着眼泪。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那小男孩拖着他就跑,两人跑进第一个房间,却根本没看见楼梯口,而是又一扇关着门的卧室!
“别跑了!”张仪猛地站住脚,小男孩差点被他扽倒。他回头,又惊又急,大声道:“你干嘛!”
张仪没理,甩开他手快步走到门口,从腕子上取下了个坠着铜钱的手绳挂在了门把手上,这才道:“别再乱跑了,越跑越找不到出路。”
小男孩眼里除了眼泪还有茫然,张仪朝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小孩竟然倒退了半步,颤抖着声音问说:“你是鬼吗?”
“嘘!”张仪头皮一麻,立刻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上,轻声道:“别说那个字!他会听到的。”
小男孩吓得脖子一缩,他穿着件T恤和短裤,此时都脏兮兮的,大抵是在里面乱闯时蹭上的。他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张仪,时刻保持着准备逃走的姿势,张仪无奈,站在原地道:“我在附近,听见你喊救命。”
他冲他伸出手,“我是人,你摸摸看。”
犹豫了半晌,男孩身体不靠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捏了捏张仪的指尖。软的,温热的。他明显松了口气,总算上前了些,怯怯问说:“他、他不会进来吗?”
从这个门不会,那边嘛……不知道。张仪在心里回答完了,嘴上却道:“不会,你别碰门。”
小男孩点了点头。
这个屋子从前应该是看站人的休息室,屋里有张桌子和床板,地上,几个空易拉罐和烟头,到处都脏兮兮的。左侧是窗子,隐约能看见河渠,还有他去做客的小院子。张仪从他身侧走过,试着推推窗子,是封死的。他两手拢在嘴边,拼尽全力朝外喊:“爸——妈——”
他喊了两声,余光瞥见那个小男孩正在悄悄打量自己,蓦地感觉这样有点傻气,于是尴尬地放下手,小声嘟囔说:“算了,能听见才怪。”
“你这样喊会不会把他喊过来?”小男孩蹭了下眼角,“哦,他进不来。”
他看上去稍微安心了些,又问说:“你住在附近?”
张仪不答,反问道:“什么东西在追你?”
小孩立刻又惊魂未定,绷起嘴小声说:“一个没有脸的白衣服的人,身上在滴水……”
张仪嘶了声,头皮又是阵阵发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岔开话题,“你一个小孩自己跑到这儿来干嘛?”
“我八岁了!”想不到,小男孩声音一扬,“那你跑来这儿干嘛?”
张仪被他呛了下,“那我们俩一样大,我听到你在喊救命……”
黑暗中,张仪看见小男孩脸一红,两手背在了身后。半晌,他含含糊糊道:“我……我叫阮绛,你叫什么名字?”
张仪又无视了他的问题,只是指指床板,“坐下歇会儿吧,运气好的话,我爸妈一会儿会出来找人的。”
阮绛哦了声,乖乖过去坐到了床板上。他抬头,看见张仪不坐下,只是抱起胳膊靠在窗户上,不知在想什么。他心悸还没止住,只能没话找话,“你、你爸妈怕不怕……那个东西?”
张仪像是在跑神,半晌才“嗯?”了声,抬眼说:“哦,不怕。我爸妈是术士,就是……你就当是专门对付那个东西的人吧。”
“哇!”阮绛稍微安心了点,“那你也是术士吗?”
没成想,张仪皱起眉反驳道:“我不是。”
阮绛敏感地注意到他似乎不喜欢这个问题,刚想说声对不起,张仪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自己跑来这儿做什么?”
整个闸室内很安静,阮绛的呼吸声很重,他小脸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