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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文士喷些唾
沫星子。
况且自打稀里糊涂来了这几百年前,他不再拖家带口,可谓一身轻松,更谈不上要讲究什么身后名——纵使
再坏,也不可能坏过他奉董胖贼的命令、带兵去掘陵墓的那回。
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冒出哪个不要命的说客,再妄图
敢动摇憨子北伐匈奴的心思?
憨子这回姑且没犯糊涂,稳住了阵脚,却难保下回。
吕布暗暗咬牙。
——若还
有人胆敢坏他大事,他必将抢先下手,来一个宰一个,顺道连气也一道解了!
项羽神色微愣。
他岂会听不出爱将
这番轻描淡写,本意却是不愿他忍气受辱,又要护他名声,于是宁可亲担骂名?
项羽沉默许久,在吕布一头雾水的注
视中,沉声道:“朕不复此事,奉先无需复言。”
吕布:“……”
他正莫名其妙着,项羽却主动换了话题,关心
起更在意的另一事了:“奉先可读过信了?”
被戳到这些天来一直刻意忽略的那缕古怪心思,吕布差点没一蹦而起,
微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过去,连口头上象征性的尊称‘陛下’也给扔了:“你还敢问!”
夹在军报里由快马送出,害
他差点当着便宜老哥的面念出声来,毁了毕生英明!
项羽惑然道:“缘何问不得?”
不等无端气恼起来的吕布开
口,他若有所思,兀自答道:“应是读过了。”
见这憨子竟自说自话起来,且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俨然彻底掌握了
节奏……
吕布突觉坐立不安。
他那对招子左右转动着,正想着以什么为借口离去,项羽却先站起了身,静静朝他
行来。
一步,二步,三步。
坐席本就离得不远,加上项羽人高腿长,仅走了三步,履尖便已轻轻抵住吕布懒散曲
着的右膝膝头了。
分明隔着几层布料,但被那双极摄人的重瞳注视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布,竟似被那接触的一
小片地方所烫到般,鬼使神差地将右腿往边上歪了歪。
项羽垂眸看着,下一刻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
吕布不知他
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身上却不知不觉地僵硬了几分。
就在他难忍那股古怪别扭,不由往边上蹭了蹭时,未离上半寸,
就愕见因自己一角袍袂被那沉甸甸的憨子坐住,以至于再挪动不得。
项羽神色平静,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局促而不自知
的心上人,沉吟:“*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老子好端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吕布哪曾想这憨子
竟是这般厚脸皮,不但信里写得出那黏糊语句,还能若无其事地亲口念出来!他被迫听着,只觉耳根既麻又炸:“你要那
劳什子的美人,自寻虞姬去!”
项羽茫然道:“虞姬?”
什么虞姬?
吕布也是一时情急,才不慎说漏了嘴。
他哪儿知那叫憨子临死前也挂在嘴边的虞美人,这会儿究竟跑哪儿去了!
就当吕布支支吾吾,准备描补时,项羽
已将那无关紧要的末节抛开。
他无声无息,却又迫近几分,沉声道:“*愿承间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悲夷犹而
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
吕布上辈子虽没少得美人暗送秋波,软玉送抱,却只知直白的各取所需,男欢女爱。
又哪儿经过这等动辄吟诵诗辞、对他穷追猛打的阵仗?
哪料这憨帝平日不声不响,却是个面皮厚如城墙的主,竟将一
些个叫他头皮发麻、全然招架不来的诗辞运用自如,全朝他使来了!
吕布心乱如麻,哪儿知落入项羽眼中的自己是一
副目光游离,呼吸急促,白玉泛红的模样。
就在那憨子好似又要往他这贴来时,吕布如梦初醒,再不肯听下去了!
他趁项羽不备,当即猛力掀了自己被压住的那一袭袍袂,又唯恐项羽追来,还朝后虚踹一脚,才板着脸气势汹汹地冲出
了殿。
结果刚冲至殿门处,就与放心不下他的范老头儿碰上了面。
范增本是忧心忡忡,决定还是亲来探问,孰料
直接与奉先碰上了面,不由面露惊喜:“奉——”
话刚起头,他便一愕。
只见吕布那英俊白皙的面庞泛着薄红,
表情却绷得紧紧的,好似根本未注意到他,就如一阵飓风,直接同他擦肩而过。
莫不是奉先这回武谏未成,反叫陛下
训斥了?
范增呆立一阵,暗道不好。
他知晓此事因己而起,不免愧疚,赶忙求见陛下,试图周旋一番。
然而
素来怜他年岁已高,鲜少叫他久候的楚帝,这回却硬是让他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进行召见。
范增等待时一直胡思乱想
,直觉这势头不妙。
他忐忑不安地入了殿,俯身行礼,再缓缓落座。
等他真正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项羽时,却不
禁怔住了。
平日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冷傲自矜、俊美无俦的面孔,此刻却因眉眼间那前所未有的柔和之色,而显得
……显得……
范增此时心中所受的震撼,远比那日亲眼见着有人胆敢对无双霸王饱以老拳,揍得鼻青脸肿更胜。
毕竟霸王虽勇武绝伦,但因冲锋陷阵,或多或少总将负伤。
可他却连做梦不曾想过,在寡言少笑,漠然矜傲的项羽身
上,竟还有能用得上‘春风和煦’一词的一天!
虽叫吕布落荒而逃,但项羽本意不过试探、却得到比想象的要好上数
倍的结果——此时心情自是极其愉快。
他浑然不知亚父已被他这模样吓得不轻,率先开口,向范增先前所谏予以致谢
。
当听素来刚愎执拗的项羽,口口声声道日后必将克制行事,不因言惩杀说者后,范增恍惚点头,更觉如身处梦中。
这……
他心神不属地出了殿门,抬头望那烈日,仍觉不可思议。
……怎奉先去了巴蜀一趟,再劝谏陛下时,
竟连武都不需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摘自《九章抽思》
大白话的翻译就是:
我把菲薄的衷情织成歌辞,想
呈现给你呀,我所敬爱。
想乘着你空闲自行表白,心里害怕又不敢这样做。
我踌躇,但我总想见你,可怜我的心
是彷徨无主。
第95章
吕布逃也似的回了府上, 却仍是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