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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空洞涣散,而是极度不稳的颤动着。
这并非因为他对零号有多害怕,而是,他在浮光掠影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巧合。
因为在不久之前,甚至就在前一刻,在和陶杨的回忆碎片里,他同样看到了和零号相同的,坐在轮椅上的,身量相近的小孩。
那时候的小孩坐在轮椅上,戴着黑色斗笠看不清脸,在花园里注视着年幼的他。
那时候的陶杨对他说了什么?
沈舒宁艰涩的回想着。
那时候的陶杨说:“那就是我弟弟了。”
“爸爸说,领养我就能让弟弟病好,等弟弟病好了,还能奖励我一件事,我已经想好啦,等弟弟病好了我就给爸爸说,让宁宁你也过来这里这样我们就都不用待在孤儿院了。”
而在之后,陶杨给他寄的信里,写着:【宁宁,我弟弟死了。】
在陶杨信里死去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在那样的时间,在那样的地点——
沈舒宁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如果说……零号是陶杨的弟弟。
他被抓走,是因为要取……陶杨的信。而抓走他的人,他们似乎知道他会在那个时间去信箱拿信,他们抓走他的时候,动作无比地迅速和自然。
在零号进来的时候,他疑惑过,因为他之前在实验基地……好像没有见过零号。
实验室的所有孩子惧怕看守者,零号却能面无表情对看守者提出要求。
咒骂过零号最狠的孩子,被看守者打得血肉模糊。
“一群以为自己拥有了特殊能力就自以为是的蠢货。”镜面体中,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语气冷淡轻蔑。
“沈舒宁,你不觉得他们像是一群被饲养的牲畜吗?”
听到声音的沈舒宁缓慢抬头,就像按了慢动作播放一般的,看向镜面体里的虚影。
地下实验研究基地里,一场混战后,坐在轮椅上观赏完全程的少年,露出高高在上、冰冷讥讽的笑容。
“屠夫不会嫌弃牲畜的肥胖,在上面人的眼中,他们的能力越高,作为牲畜就越合格,越合格的牲畜只会死得更快……
那样的表情。
多么符合想象中的,那些故意让他们自相残杀,用血腥的戏幕来换取愉悦的上位者啊。
“鉴定23号是一个废品,无法接触高维度世界,考虑销毁,节省果实……
“留着吧,上面有人保他。”
“嗯谁……”
“还不是那位安……”
“零号……”
“嗯?”
“你知道上面的人,有哪个带着安字吗?”
“安德烈……”
陪着他出去,在他身边的看守者。
阿德里安。
细碎的线索连接成线,逐渐织出血红色的真相画布。
真相的画布朝沈舒宁展露了它一半狰狞扭曲的面容。
他被抓到地下实验研究基地,他的那些痛苦的、地狱的遭遇……他被毁了的一生……
“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捂住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而镜面体的虚影并没有结束,它们还在继续着,没有给沈舒宁任何躲避的机会,哪怕捂住眼睛,也能听到声音。
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不觉,沈舒宁本人已经身在镜面体之中,如同一只被囚禁的无力挣扎的困兽。
陶杨、零号、阿德里安、他的未婚妻——
有一种力量支配着他的身体,让他被迫的仰着头,驱使他再一次去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你该知道的。】一道声音在他身体里说,【你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
黑暗中,有一双手从他的背后伸出,轻柔的抱住了他,低声道:【面对这一切,不要再自己欺骗自己。】
【来吧,】平静的嗓音多了一点悲悯的温柔,【去面对它……然后……】
【接受我、容纳我、成为我。】
他仰着头,四面全是镜子。
镜子里的景象开始混乱无序起来。
黑夜里,他往回奔跑,瞳孔里倒映着举起枪带着面具的阿德里安。
“啊,阿德里安,你的眼光真是异常的可怕,他可是你挑中进来的人,好几批实验品都培养不出的容器……”
崩塌的废墟中,沐浴着鲜血走出来的人,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睫。
“沈舒宁,我带你回家。”
“舒宁……”
混乱无序的镜面体离他越来越近,仿佛要将他吸入其中,撕绞成碎片,他疯狂想要挣扎,指甲也抓挠出了鲜血,背后的人按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怕……”
其中一面镜子,倒映着挣扎的他和他身边的人。
从他脊背里生长出来的怪物。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眼睫的……怪物。
正和他紧紧相依着。
视线被剧烈的白光笼罩,紧接着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咯吱一声,沈舒宁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视线无神地聚焦在头顶。
月光下,天花板上的花纹看起来华丽又诡异。
冷风从大开的门外灌了进来,吹得他浑身发冷,他僵硬着身体,侧着头颅看去。
幽长的平直的通道,素白的月光穿过落地窗分成几截铺陈在上面,巨树的倒影在摇晃。
这里是哪里?
啊,他想了起来,这里是陶杨的家。
而这个房间,是他寄住过的房间。
耳边有阴冷的充满怨气的歌声在回荡,那道歌声穿破了他的耳膜,搅弄着他的脑浆,然后逐渐的,他整个人的躯壳都被这道声音给侵占控制。
在他还没有彻底想清的时候,他便宛如木偶一般,缓慢从床上赤\脚下了床,往大开的门外走去。
不、停下来。
停下来……
停下来——
停下来!
醒过来!
可怕畏惧的情绪笼罩着他,他心里不断地对自己呼唤,企图让自己从噩梦里挣脱。
但是,他依旧往前走着。
看不见尽头的通道,没有任何人的通道,又长又宽的通道。
他要控着去往一个可怕的地方。
沈舒宁心里模模糊糊有这样的概念。
并且,他的内心正极度的抗拒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所有极端的情绪涌了上来,想要阻止他继续走下去。
但同时,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走下去,继续走。】
【不要停。】
不——
不要——
他的眼睛流出了眼泪。
然而流着眼泪的他,依旧往前走着,又高又宽广又长的走廊,他宛如一个渺小的木偶一般,密密麻麻的线提拉着他的手脚,操纵着他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