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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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色一黯,突然厉声道“朕当初念及国计民生,不豫于国中大兴兵事,然北戬有恃无恐欺人太甚,逼我大平至此地步,边境烽火早非北面三路所能止,倘想绝其屡屡兵犯之举,非灭其国不可”

    枢府几位老将忪怔了一瞬,随即脸色大变。

    这才知道皇上意欲亲征是为了什么。原先二国之战不过止于边境,然此番皇上竟是想要一举倾国之兵,彻底灭了北戬

    倘是如此,则北面现有的兵力是万万不够的。国中凡二十八路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营寨听令调兵,这一番举动的影响可谓极大,若无绝对的帅权,只怕不能使得诸路禁军骁将轻易伏服听令。

    更何况寇军兵力与日俱增,非大范围举兵清剿不能尽灭其势,仍靠北三路现有的禁军只怕会越拖越糟。

    孟廷辉既已叛国,则原先北面禁军一切所计皆不得奏效,均得重新定令才是。倘是仍以狄念为帅,则军报往来费时费力,北面军情亦恐因此而遭延误有变。

    众人犹在琢磨之时,他又开了口“此番亲征,朕麾下不置副帅、不置参议,一切军令皆由朕定夺签发、直下军前各将领处,以防节外生变。”

    方恺闻言沉眉,心下愈紧。

    皇上此议是以孟廷辉之事为前车之鉴,意欲亲征亦是不愿枢府中人此时参豫兵务军令;而一旦亲征,军令竟连枢府都不与知晓报备,防的不外乎就是会有人再与敌军互为勾通、以泄军密。

    “陛下”江平的神色倒是将信将疑,“陛下意欲倾兵攻伐北戬一事,是真的想清楚了”

    英寡脸色漠然,“北戬断无止战之意,北三路禁军又因孟廷辉而陷入眼下万险之境,倘不如此,何以保我大平之国土百姓”

    中书这边人人面色皆如土灰,当此之时,欲劝却不能劝,虽不愿国中如此大兴兵事,却也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方恺见状果断道“陛下且缓半日,待臣等退殿后仔细斟酌商量一番,拟个札子呈与陛下看。”

    他悠慢一阖眸,“朕意已决。卿等倘是要议,便议这亲征诸事细末。入夜之前,枢府须将京畿以北诸路的营寨将兵详情奏禀上来。”他缓缓一顿,声音低下去“都退下罢。”

    众人知他疲累,此时也不好再多劝谏抑或奏议,便前后轻步退了出去。

    殿门被人缓缓打开,金灿灿的阳光铺天盖地而入,随后又被人尽数关在了外面,殿中又回复了一片暗冷。

    待再无声响,他才慢慢睁眼,伸手从御案上重新拿过那封薄薄的奏章。

    密奏。

    臣孟廷辉于金峡关外恭祈圣鉴事。

    臣入朝凡四年,能得陛下倾情以付,此乃臣之大幸矣。

    然臣性贪,陛下于臣虽多有擢拔封赠,不及北戬待臣恩利厚矣。

    臣侍陛下虽久,然多有佯装承宠之状,是非真心,不过为图二三利耳;陛下明主是也,纵有宠臣之心,亦不肯多予臣私利,此臣所不豫尔。

    北戬既许臣恩惠如斯,臣窃喏不敢告白于陛下;今臣将入关,不得不与陛下明言,以谢陛下多年之恩,亦谢臣之滔天逆罪。

    臣大奸,不敢蒙负陛下错信厚爱;天下必有忠贤之辈能得陛下之心,与陛下执手同立、相守以共。

    臣今行此之事,实乃自绝于陛下,惟望陛下视臣如草芥,今生勿念。

    他的目光移动得极其缓慢,将这奏章上的字句一点点逡扫过来,双眸中渐渐泛起火光,先前平静的脸色亦是荡然无存。

    许久,他才合上奏章,刚毅的面庞愈发显得棱角锋利,纹丝不动的身形更是凝戾慑人。

    臣实乃自绝于陛下。

    自绝于陛下。

    自绝于陛下

    他低眼,拿着奏章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侧,一遍遍不休不止地轻道这一句话。

    他本已算好了一切,却惟独没有算到她是如此聪睿,竟会径自察觉出他瞒了她许久的事情。

    可她虽是聪睿,却也没有想过,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信他,所以从来不疑他会瞒她骗她。

    她骗他,为的只不过是让他和他的江山再无后顾之忧。

    他的心底好似突然间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血肉,浑身都疼得发颤,僵坐着无法动。

    从那一年的明媚春日到现如今的炎炎夏日,她一点一滴地让他懂得爱、懂得被爱,而他依她所愿如此深深深深地爱上了她之后,她却要自绝于他

    但他既然爱上了她,就断不可能会放开她。

    他又岂会遂了她这心愿

    章一四四 但使君心似我心下

    晚霞蔽天,昭文馆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尹清在案前下意识地抬头,可看清来人后,脸色不由变得有些怔诧,许久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眼道“臣不知陛下来此,有失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英寡脸色平静,缓缓朝内踱了几步,目光随意一扫他案上卷簿,道“你举进士至今,好像还未在私下见过朕。”

    尹清将头垂低,恭声道“是。”

    然而下一瞬,一把长剑冷鞘便狠狠地格在了他的喉间。

    他脸上乍现惧意,却又在刹那间平复下来,抬起头,毫不退避地迎上英寡的目光。

    那一双异色双眸溢满了凛冽的狠意,寒川尽融,也化不去其间簇燃的怒焰。

    英寡缓缓一动手腕,只问了一句“她人在何处”

    被冰冷的剑鞘如此格压,尹清的呼吸渐渐艰难起身,身子也跟着变得有些僵硬,却还是维持着淡然的眼神,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英寡眯眸,“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尹清眼一垂,勉力开口道“是不知道。纵是知道,也不会说。”

    长剑冷鞘刹然一收,他重重地屈身咳了起来,喘息不停。

    “如此看来,她果真知晓了自己身世。”英寡回身,利落撩袍入座,紧紧盯着他,“她是何时知晓的出京前还是出京后又是由谁告诉她的”

    尹清目光有些惶惑,继而又有些懊恨,一时后悔起自己方才被震得失了神,竟就如此认了。

    许久,他才暗哑出声“并没有人告诉她,全是她自己察觉出来的。出京之前她来问过我,我自然不会否认。”

    英寡眸色一深,虽与他之前想的一样,可心口仍是有些发麻。

    孟廷辉

    我果真是低估了你。

    可你又何尝不是低估了我

    尹清回神半晌,抬头朝前看去,却见身前这个华服男子一脸肃色,眉目寂然,全无先前狠戾之色。

    他有些摸不清,索性横心道“敢问陛下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英寡斜眉,目光又始锐利,“说来当谢你们当初在潮安上下寻她旧迹,否则朕派去的人不可能会顺藤摸瓜、这么快就查出她的身世。”

    尹清一下子怔住。

    是没料到,他竟然知道得如此之早。

    但倘是这样,他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下手还愈发予她恩宠,纵她在朝中一路高升

    英寡忽而一弯薄唇,笑意凛然,“可惜你们只知道她是孟昊之女,却不知当年正是朕救了她的命,命人将她送去冲州女学的。”

    尹清又是一怔,疑诧之色不掩于面。

    英寡又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如今她自认投敌卖国大奸之徒,北境前后皆知孟廷辉奸名,最迟今夜,京中朝堂亦会知此一事,到时候,她上可负千古骂名,下可遭万民唾弃。”

    此话有如晴天霹雳一般,令尹清大惊失色。

    “绝不可能”他皱眉道,“待到了舒州后,自会有人将她中宛皇嗣身份告白于天下万民,到时便无人会以为她是大奸之徒。”

    英寡脸色一黯,“照此说来,她眼下是正往舒州而去”

    尹清话头轻梗了下,咬牙道“不知。”

    英寡略一顿,又冷冷道“亡国破家之仇于她固不可忘,但她心怀万民之忧,又岂是你能尽知的”他的目光中尽是嘲谑之意,“她既已自认大奸之徒,又岂会容你们再拿她这皇嗣身份大做文章”

    尹清脸色清冷“事已至此,她又有何办法能不让人将她的身份告白于天下”他甫一说完这话,脸色就变了,蓦地抬头道“你是说”

    英寡坐着未动,不语,只是漠然地注视着他。

    “不可能,”尹清连连道,“不可能,她绝不可能会如此做的”

    英寡突然起身,沉喝道“来人”

    立刻有两个持械侍卫从外而入,二话不说便将尹清往外带去。

    尹清毫不挣扎地随人向外走,临到门口时,却费力扭头回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惶惑,却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孟廷辉。

    “在朕亲征离京之前,”英寡上前两步,盯着他,“倘是你肯说出她南下至舒州的线路,朕便饶你一命。”

    时入八月,北地的天气就渐渐没有那么热了。

    临淮路相较于建康及潮安二路来说,受到战火波及的州县并没那么多,除却南面少数城寨已被寇军所占之外,北面从梓州、睴州往下,一路多半皆在大平禁军所掌之中。

    依孟廷辉之前所计,岳临夕带着她从睴州一路南下,途经数州府,然后打算从楚州向西进建康路,再向南至舒州。

    为避人耳目,岳临夕与孟廷辉乔装为兄妹二人,出身富商之家,随行的十余个士兵亦扮作府上家丁,一路护送二人南下。

    她的官服诸物早已命人烧了,岳临夕特意为她置办了一身大户人家女儿的行头,轻纱长裙薄褙子,婀娜殷红。

    路上每逢馆驿,岳临夕必会寄信一封。她不知他是寄往何人何处,更没心思去问,随便他做什么,她都是一漠不关心的模样。

    快到楚州城时,北面已有关于她投敌卖国的流言传来,岳临夕于此颇有微词,可她却道“叫旁人以为我是大奸之徒有甚不好的如此一来,人人都以为我在北戬,大平禁军纵是再恨我,也是把这怨气撒到北戬头上。倘是让人眼下就知我是中宛皇嗣,必会有禁军一路南下围堵我们,这岂非跟自己过不去而你我又焉能一路顺遂地进入建康路待到了舒州,内外皆是我们的人马,到时再将我的身份公开于世,天下百姓必会恍悟,如此方是万全之策。”

    岳临夕听后只是微叹,觉出她言之有理,便再没提过此事。

    楚州不大,城中邸店也小。

    夜宿城中之时,十余个随行士兵安排不下,只得另找住处。岳临夕将诸事安排妥当,欲请孟廷辉入房歇息,她却悠然叫了一盅酒,坐在堂中静静地饮,细听那些住店人在倾谈些什么。

    岳临夕无法,只得陪她一道坐了下来。

    其实不听也知道,近些日子来最为北地百姓们首尾相传的,无外乎就是孟廷辉那投敌卖国大奸之举,更有些许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辞时时传入二人耳中。

    岳临夕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坐不住,侧头低声对她道“国主且再忍忍,待明日进了建康路,与前来接应的人马会合后,便可放心了。”

    孟廷辉脸色如常,轻轻点头,以示知道了。

    旁边的桌子上有人与他二人搭讪道“二位可是从北面来的有没有听说那孟廷辉之事此女当真可恨,竟让我大平禁军白白折损了一万多兵马,小娘子你说,倘是让这等奸徒存活于世,可还有天理”

    经千百人口口相传,此事早已被夸大了不知多少倍,此人说北面因其而折损了一万人马,还算是少的。

    孟廷辉侧过脸,明眸清亮,“是没天理。此等奸徒,纵是将其凌迟处死,亦难解我大平万民之愤。”

    那人一乐,道“还不知小娘子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等话来”他凑近两人,低声道“二位才从北面来,想必对这南边的事情不慎了解,殊不知京中那边已有消息传来,说是皇上要御驾亲征了”

    第145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上

    岳临夕脸色一僵。

    孟廷辉却仍旧是怡然饮酒,问人道“都说南边寇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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