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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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孟廷辉轻愣。

    没想到这范裕一张口,便是这么一番单刀直入的旧事重提,上来便直言她的身世,倒让她丝毫没有准备,一时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范裕悠然落座,目光探向其余几个人,不慌不忙地,像讲故事一般地开口道“乾德六年秋,平王以莫须有之罪名诛杀孟氏四公及其宗亲,四公阖府上下莫论清客门生还是丫鬟小厮,没有一人得以幸免于难。是夜,郑国公独女的乳母抱了她去逛市子,留了自家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府中,却被皇城司的人当作郑国公的独女给杀了。乳母在街上闻得孟府生变,便抱着女婴在街角窝藏了一夜,翌日听见自己在孟府做清客的夫君亦已丧命,这才带着郑国公的独女一路逃回了潮安北路的娘家。

    她回到潮安才发现自己又有身孕,欲带着孟氏独女避难于娘家,可却不为娘家人所容,硬迫她下嫁与外汉。她为保全孟氏血脉,遂将女婴托付于冲州城外的尼庵中,自己远嫁成府路农户人家。她本欲过些年,待日子过安稳了,便去尼庵中寻人,可却没料到乾德十四年时朝中那一道整饬潮安寺庙尼庵的诏令,令她从此就失去了那女婴的音信。随后辗转十余年,当她与我等稍稍探得一些眉目时,却发现那女婴已经成了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女臣。”

    孟廷辉一直到听他讲完,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范裕道“当年你的乳母,正是尹清的亲娘,而尹清则是当年惨死于孟府中的那名清客的遗腹子。”

    她微怔,片刻后又低眼,不予置评。

    范裕突然起身,脸色变得极严肃,冲她道“当年中宛亡国之殇是何其痛也,孟公之死又是何其冤也你的乳母为了保你的命,是吃了多大的苦,我等为了今日这一刻,又是忍辱负重了多少年可你竟然做了那男人的皇后,同意那分封一事,你可对得起所有的这些人这些事。”

    孟廷辉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盯住范裕,道“可是你等却不知道,当年倘是没有他,我早就被冻死在破庙中了。当年救我于寒夜大雨中,又将我送去冲州女学的贵人,正是他。”

    几人皆惊。

    范裕更是愣了片刻,才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可当年下那道诏令的人,正是他的母皇你孟氏与大平皇室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怎能与他纠缠不清”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来,道“你们今日叫我入城,想必不单是为了说这故事。究竟意欲可为,不如直说了罢。”

    范裕看几人一眼,然后才慢慢道“岳临夕与我等说了,你虽是做了他的皇后,应了他的计议,可你是被逼的,我等亦不会因此而责怨你。如今他既是肯册你为后,便是对你还有旧情,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他顿了顿,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甚为平静,才又道“倘是你能找机会将他杀了,这大平禁军便是群龙无首,我军必会长驱得胜,一复亡国故地”

    她冷冷抬眼,“倘是将他杀了,大平诸将必会率军回师为他复仇,北境一旦松颓,则北戬虎狼之心亦不能挡,到时候这数路又将是战火燎原之象,而谁胜谁负谁又能说我岂会做这种无果的事,又岂会再陷这诸路万民于战火荼毒之中”

    范裕脸色僵住,“你身为孟氏唯一血脉,岂能不为复国之业出力”

    她轻蔑地看着他“倘是复国不为百姓所崇,更使百姓居无安所、人无安虞,这国宁可不复”

    范裕气得连胡子都发抖,“你当真不肯悔改,当真不肯去杀了他”

    她静坐着,不吭一声。

    范裕连连冷笑,“好,好你既然不肯杀他,我等便借你之手杀了他,替你为孟公报这血仇”

    她眼底微惊,站起身来疾声道“你要做什么”

    范裕脸上怒气更盛,“我等昨夜已在城西三十里处的山口处设了伏兵,到时只消派人去告诉他你往西逃跑了,你以为他会不会去追你”

    她心底大骇,脸色有些发白,咬唇道“那你这算盘怕是白打了,他心中只怕比你还要恨我,断不可能会亲自追往西面的。”

    范裕盯视着她,狠狠道“你既是进了这舒州城,我等便决不会再放你走。不如你就在这城中等着,听那西面的消息如何罢”

    正文 章一五百 我心依旧上

    孟廷辉入城不到两个时辰,岳临夕便又快马驰回了城外大平军营。

    是时诸将聚于中军帐中议事,听见士兵报禀说岳临夕有急事要奏与皇上知晓,当下均脸色有变。

    英寡让人将岳临夕带进来,当着诸将的面便直问“有何急事”

    岳临夕额上冒汗,一脸急忧之色,飞快道“才入城没多久,她便与城中的遗臣们互通约议,出城直往西面去了我既是奉陛下之令,万不敢有所失谬,便拼死出城来报与陛下知晓。”

    帐中几人听了,皆不明就理,一时面面相觑起来。

    英寡面无波澜,只轻瞥他一眼,便转头对带他进来的士兵道“将此人绑了,押下去。”

    士兵二话不说便扯了麻绳上前绑人,惊得岳临夕大力挣扎道“陛下何故如此”

    英寡却不与他多言,只道“柴哨”

    帅案旁的一个年轻将领立即出来,恭道“末将在”

    他道“发令与城东门禁军,你亲自领兵攻城,不必再等。”

    岳临夕大骇,正欲再言,却被士兵死死勒着脖子拖到帐外去了。

    柴哨的神色稍稍有些了解,一想那一日明州之外山道上的事情,再与昨夜中军内帐中的情景一比,心知圣意,当下利落道“末将遵命”

    他欲退帐而出,英寡却又道“从城外营中抽调五千精骑,随朕赶往舒州城西。”

    柴哨愣住,“陛下,五千人马是否过少了些”

    英寡眉微挑,“倘是再多,便正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旁边有人忍不住上前道“往西恐怕亦有诈,陛下倘是担忧孟大人有何不测,不如便让末将们带兵去追”

    “朕非亲自去不可。”他目光坚定,望着众将道“因为她如今已不再是你们的朝臣,而是朕的皇后。”

    舒州城府衙中,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孟廷辉静坐在位,眼望着前方案台上那根燃了一半的细香,只觉时间过得慢得令人发指。

    范裕在屋中不停地踱步,末了望她一眼,道“待一会儿探报传来,你便知道他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倘是他根本不去追你,你也好掐了这念想,安安心心地与我等共谋复国大业。”

    她抿唇不语,默默地阖上了眼。

    知兵善谋如他者,又岂会料不到舒州城西必有寇军诈伏可他为防万一,必会派将领兵往西去追看一番,如此一来,只是白白可惜了那些大平禁军将士们。但不论如何,只要他不会中计受伏,这大平禁军便不会乱,而她也不必再担忧。

    约莫过了三刻有余,才有探兵匆匆而来,未到衙门便滚鞍跌马,一路磕磕碰碰地冲进里面,神色慌张道“大平皇帝已领兵往西”

    范裕面露喜色“甚好”转眼却见这士兵神色张惶仓促,不由皱眉道“怎的如此慌张”

    士兵脸色发白“外面大平禁军攻城了”

    范裕脸色变了下,抬手撤退那士兵,僵立着不动。

    孟廷辉脸色亦变了,是没想到,他会亲自领兵往西去他不会想不到那边可能有诈,但他为何还要亲自去

    耳侧恍惚间又响起他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朕在营中等着你。

    她曾经许诺过他要回去,要给他生个孩子,要同他一生一世相守以共,可她终还是负了与他的这些约定。

    但他却没放手,一路北上将她劫回大平军中,逼她做他的皇后,与她夜宿同帐,甚至又说他等着她。

    然而她却又没能回去。

    他或许以为她再次欺骗了他,又或许以为她被人要挟有难,可不论如何,他竟又再次亲身去追她。

    不管多少次,他都要她。

    他分明是仍旧爱着她的

    正如她仍旧深深深深地爱着他一样。

    她蓦地站起身来,冲范裕道“你眼下放我出去,尚还能来得及阻止那些大平禁军攻城。”

    “绝不可能。”范裕回头,“只要能杀了他,纵是这舒州城被大平禁军踏平我也不怕”

    她微微一牵嘴角,伸手从裙腰中慢条斯理地拿出那把卢多先前给她的短刀,拔去刀鞘,将短刀利刃抵上自己的喉间,轻轻道“倘是他今次死在你们手中,我亦不会留命给你们。”

    范裕皱眉,似是不信道“你”

    孟廷辉敛去笑意,凉声道“放我出城。”她盯住范裕,严辞道“倘是他死了而我也死了,这天下还能太平否你们与大平禁军定会相互厮杀混战,而北戬则会趁势举兵、南下攻掠、占地得利,到时候战火肆焚之地何止这北面数路,百姓苍生又有何罪你们究竟是欲复国,还是欲亡天下”

    范裕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眼见她手中的刀刃紧触喉间皮肤,当下被她逼得说不出狠话来。

    她又道“你们眼下放了我,率兵与大平禁军北上伐戬,到时候这北地诸路与北戬一半疆域便是我的封邑,更是你们的亡国故土。待他百年之后,我的子女便是这天下的君主,你们也能得享高位厚实禄,何必还要以这百姓万民之命而争眼下这区区一名一利”

    屋中有其他人在一旁轻轻叹气,道“范公,她言之有理,且放她出去叫大平禁军休要再攻城了罢。”

    余等人听了,亦纷纷附和起来。

    范裕犹在僵愣,孟廷辉却已不管不顾地飞快冲出门去,狠狠跑到外面寻到守兵,疾声道“你们将随我同来的禁军小校关在何处了”

    守兵见她既已出来,不敢不答,遂火速去将卢多放了出来。卢多一见她,担忧急喜之色纷纷涌上眼底,可还顾不得说话,就见她已疾速跃马而上,震鞭往城中西门奔了过去,便也慌忙牵过马来,跟在她身后向西驰去。

    青云一路从乱军中飞骋而过,驰骤如神一般冲出已是战火纷起的西门,扬蹄抖鬃朝西面狂奔而去。

    三十里的路不算短,她在马上被风震碎了高髻,却仍旧拼命地抽鞭震马,想让青云跑得快些,再快些

    她想要追上他,拦住他,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她想要告诉他她回来了,她再也不会走也再也不会离开他,她会给他生儿育女,与他执手同立相守以共、一生一世不再分开,她想告诉他,她从始至终都不曾负过他,她一直都深爱着他。

    秋风狂起入耳,隐隐裹杂了远处山谷间那厮杀之声,令她在马上浑身颤抖,心头一口血涌上来,喉间紧得腥甜。

    她已是如此快地拼命飞奔赶来,为何还是来不及追上他

    青云蹄下浅草渐没,砂石一路狰狞。

    一近谷口,就有血腥味弥漫而来,她勒缰止马,抬眼就见不远处横尸散乱,枪剑利镞遍地皆是,顿时腹中一绞,忍住没呕出来。

    近处一个活人都没有,遥远的谷弯处依稀仍有杀声传来,声声如针,刺得她耳膜剧痛。

    卢多在后面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一见这场面便慌了,大叫道“大人”

    她转头,却一眼望见树石下的玄色头盔。

    头盔上的雉缨是如此雍容刺眼,那是只有他才能佩的羽雉

    她瞳中骤缩,人顿时像疯了一样地滚鞍落马,连被长裙绊倒在地都不顾,一路踩着血沫横尸奔路过去。

    卢多惊得呼吸不得,忙下马奔过去拦她,生怕远处的战势又转出谷来,“大人冷静些”

    她拼命推开卢多的手,自己在那头盔旁弯下腰来,发疯般地翻捡地上那一具具尸体,看他们染血的铠甲衣袍,人在抖心在颤。

    他说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皇后,纵是她死也还是他的人,可他怎能就这样抛下她

    泪水模糊了双眼,鲜血染透了双手,她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心越来越麻,终是再也站不住,侧身跌坐在一堆乱枪血箭中。

    “孟廷辉。”

    不远处传来的这一声沙哑却熟悉,令她猛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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