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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羹端入自己的寝宫。喻妃摸了摸小皇子的头说,飞逸啊,在这后宫里你越是在意一样东西你就越要装作毫不在乎,这样你才能长长久久地保有它。
“宜儿,在众人面前嘲笑你,是我保护你也是对你温柔的方式。”飞逸在讲完了童年的那个故事后,轻轻道。
“六哥”那一瞬间,慕容宜的眉头情不自禁皱了起来,眼睛里有些朦胧。
“可惜,这方式也让你爱上了别人。”飞逸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髻,“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像我想的那样对你了。”
眼前的飞逸,眉间没有刻意的诱惑,眼中没有放荡的不羁,唇角上扬时也不再透露出淡淡的嘲讽,就是这样平静的飞逸,却让慕容宜感觉眼前是一片深渊,视线毫不自知地就此坠落。
一个月后,慕容宜去到皇陵祭拜小羽,小篮子担心本来想跟过来,慕容宜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想开了,绝对不会做傻事,只是想和小羽单独说说话。
他带着从宫外买的点心、茶汤一直在小羽的墓碑前坐到日落西山。
“小羽啊,你说这茶汤怎么没有从前的好吃了呢”慕容宜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每次你都说话逗我笑,因为开心,所以什么都觉得好吃了”
“九王爷如此思念慕容羽,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突然一阵耳熟的男音在身后响起,慕容宜回头,没想到看见了清竹公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陛下没同您说过,清竹遵照先帝遗为先帝守陵吗”清竹笑了笑道。
“为什么问我知不知道小羽的死因他不是因为箭伤才”慕容宜皱了皱眉头,本来对于清竹公子的话,他是没有多大兴趣去听,但是一旦谈到了小羽,即便是自己最没有好感的清竹公子,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你知道有一味草药叫做薆芦吗”
“从未听说过。”
“这一味草药相当独特,每次只要少许的一点点放在一个人的饮食中,那么这个人的伤口就会长久不得愈合,身体持续低热,时间足够的话,他便会心力衰竭而死。”清竹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有些发呆的慕容宜。
清竹所说的症状同小羽临死前简直一模一样,难道说小羽是被人用这种草药慢慢毒死的越想越觉得蹊跷,一开始明明太医都说小羽的伤没有危险,后来又怎么会伤口难以愈合呢“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慕容宜警惕地问道,“你别告诉我说你是为了小羽”
“当然不是为了小羽。只是想要你不好过而已。你不好过,那么他也不会好过。”清竹笑得让人有几分不寒而栗。
“你说的是谁”
“全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不妨问问崔太医,看看到底是谁主使他对小羽用这种草药的。”清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慕容宜皱着眉头愣在原地。
他当然会去问崔太医,但是他知道普通的问法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来的,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崔太医正在准备告老还乡。
慕容宜回宫后便去到玉荣殿将小羽曾经穿过的铠甲带了回来,然后吩咐小篮子准备了足够长的丝线趁御药房无人时将丝线穿过窗子。
当晚,崔太医回御药房收拾东西,慕容宜差人说蕴妃娘娘身体不适,支开了同在药房里的另一位太医和药童,只剩下崔太医一人。慕容宜示意小篮子拉动丝线,于是药房的窗户被扯得噼哩啪啦直响,崔太医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门忽然哐地打开了,离门一丈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背影屹立在庭院中。
“崔太医”阴侧侧的声音响起。
“谁”崔太医大惊,身体猛地向后倾斜,“你你到底是谁”
“崔太医你让我慕容羽死得不明不白”
话音刚落,崔太医哗啦一下坐在了地上“别别胡说十殿下已经”
“我下了地府,阎王爷说我是被薆芦毒死的。说这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谁你不是十殿下”崔太医的声音抖得像塞糠。就在此时,窗子再一次噼哩啪啦震动起来。
夕照携芳殿,正文 第四十章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跟我一起走吧”“慕容羽”的鬼魂缓缓转过身来,长发遮住了脸,胸口受伤的地方还在滴滴嗒嗒地流血。
“别过来别过来”崔太医几乎缩到桌子下面,“我说是皇上是皇上要我这么作的”
“皇上你说的是慕容飞逸”
“对对没错”
“你撒谎怎么会是他六哥为什么要害死我”你胡说飞逸怎么会想杀小羽呢小羽从没有想过要和飞逸争王位啊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十殿下要索命就找皇上”
假扮小羽的慕容宜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不由得向后一个趔趄。
是六哥哈慕容宜仰天有一种大笑一场的冲动,是啊,能够主使得了太医,除了当今圣上,还会有谁绕了一大圈回来,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崔太医抱着桌腿不敢睁眼,直到听见那个“鬼魂”离开的脚步声才战战兢兢地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回到携芳殿,小篮子看着失魂落魄的小主子,内心百感交集,没错,替慕容宜拉动丝线使窗子摇晃的人就是小篮子,因此,崔太医说的话,小篮子也全都听见了。
“我想一个人呆一呆。”慕容宜在月下的背影太单薄,小篮子几乎认为他即将就此乘风而去,于是跑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小主子,求求您不要想不开”小篮子眼泪噼哩啪啦落下来,“那是皇上啊您怎么可能斗的过他小篮子求您就当不知道这事情吧。”
一双微凉的手,拍了拍小篮子的手背,“你放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很累,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没力气做。”
小篮子看着走远的慕容宜轻轻回过头来笑了笑,那样的笑容太缥缈,小篮子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慕容宜出了宫门,沿着那石板铺成的道路走向远处的灯火阑珊。月光如水,铅华洗尽,薄雾摇曳在人群里,洗练如晨。夜市里叫卖声连连,小孩子手里攥着糖葫芦带着面具被双亲牵着从他的面前路过,人流在午夜向着香粉四溢的聚仙阁涌去,阁前的姑娘已经换成一位身着青色纱裙的妙龄女子,顾盼有情却没有几年前那位红衣姑娘那般媚俗。聚仙阁也被翻修了好几遍,连带着看起来还有几分与宫中的秀月阁相似。
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而今,慕容宜站在聚仙阁下,仰望那酒香漫溢的楼顶时,不再有那种想要游戏一番的心境,只想说,哪怕只有一刻,也想要就此醉过去。
不知不觉来到曾经同小羽吃第一次茶汤的摊铺,慕容宜要了碗茶汤,端坐在从前的那个位置上,记得当时的小羽,含情脉脉坐在自己的对面,身旁是人流涌动,只看见他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慕容宜眼底一行清泪落下,坠入碗中却未惊奇丝毫涟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当时的小羽说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而今,执着自己手的,又是谁呢
慕容宜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信步走回皇宫,望见携芳店前等候多时的小篮子道“下午我想去骑马,你帮我告诉皇上一声,说我在校场等他。”
“小主子”小篮子欲言又止。
慕容宜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已经是皇上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
小篮子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未央宫内,慕容飞逸端坐在书桌前,不远处的清竹微微抬着头,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没有参见皇帝的感觉。
“为什么告诉他”飞逸对清竹的不敬不以为意,看着他良久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呢”清竹直视向飞逸,眼神中毫无畏惧,“你我之间,赢的人永远是你。我曾经想过,无论我为你做多少事,我也只能是个工具。但是在你眼中又有谁不是工具呢这样一个借口,本来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地继续同样的生活,直到狩猎节,我终于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原来那天射箭的人是你。”飞逸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慕容宜不是你的工具。既然这样,我至少可以用他来赢你一回了。”
“我不该让你活着。”
“现在你可以如愿了。”清竹的嘴角渗出血来,“不过可惜,只怕九殿下会觉得是陛下您杀了清竹不是清竹自杀的”
慕容飞逸没有起身,只是看着清竹朝后倒下去,突然“嗤”地笑除了声。他抬起手来遮住眼睛,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夕照携芳殿,正文 第四十一章
慕容宜沿着校场溜了圈马,日光西斜,他看见飞逸远远骑着马漫步而来,于是伸长胳膊叫了声“皇兄”
那样的声音太清明,就似晚宴上酒醉时乐曲的临响,令飞逸不由得全身一震。
“宜儿。”飞逸笑了笑,“太阳都快落山了,不如过两日再骑怎样”
“好啊”慕容宜笑得灿烂,越灿烂飞逸的心就越是不安,“咱们不骑马,九弟想和皇兄比射箭”
“射箭”
“对,射箭。输了的人必须要回答赢了的人一个问题,怎么样”
“好。”比射箭的话,飞逸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就比三支箭。”
前两支箭,两人平分秋色。
“我都有点后悔教你射箭了。”飞逸搭弓准备第三支箭,却赫然发觉慕容宜就站在靶前。
“怎么了,皇兄,射啊”
飞逸的手颤抖了起来,大声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很危险知不知道”
慕容宜却哈哈大笑起来,“皇兄,你怎么了只要你想要做的,谁站在你面前有什么分别你射啊”
“宜儿”飞逸的目光撞上慕容宜笃定的眉骨,刹那间全身硬生生疼痛了起来。
“皇兄,再不射,您就输了”慕容宜缓缓走上前来,直至箭端离自己的咽喉不过两寸之遥,“您输的起吗”
飞逸的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开始一片朦胧“对,我输不起,所以请你让开。”
“可是我不会让的,你知道这场赌局只有一个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慕容宜继续往前走,飞逸跟着他的脚步慢慢的后退,就似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