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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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宽阔的场地上,他和儿子分别用不同的人物组成两列战队,然后布置起来,坚守各自阵地,展开厮杀。

    是啊,儿子其实已经十七岁了,早就过了对这种游戏感兴趣的年纪。可自己就是想要去纵容他,想他永远都像个任性放纵的小孩一样生活。

    没能看着阿扬从婴儿变成儿童,又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这是严耀钦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小小卓扬第一次睁开睛看到了谁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第一颗掉落的牙齿是否塞在枕头底下等着牙仙来取走第一天上学交到了怎样的朋友

    严耀钦好希望,是自己扶着阿扬的手,带他迈出人生的第一步啊,是自己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支棒球棍,是自己带他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是自己教会他要在舞会上表演的第一支舞蹈

    他希望当阿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放了学在外面玩耍,滚出满身的泥水污渍,又踩着夕阳的余晖返家。而他自己就站在大门口,等着阿扬兴高采烈跑过来,幸福地冲进他怀里,这样,他就可以双手用力,将儿子抱住,向上举起,举过头顶,举到太阳那么高,举到阳光里

    严耀钦闭上眼睛,默默微笑起来。

    车子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司机阿万的眼睛,包括严耀钦嘴角那一抹蛋奶酒般浓郁而香甜的笑容。

    在严家,每一个人,每一级台阶,每一条窗棂底下布满灰尘的小小缝隙,都隐藏着的秘密。而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往往不是那些老爷少爷太太小姐,而是些从不会被注意的存在,比如园丁,比如厨娘,比如他这个司机。

    他就好像严耀钦的另一双腿,老板去哪,他便跟着去哪,老板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当然,他也必须像真的腿一样,没有感官,没有记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阿万就是这样,开车拉着严耀钦,从一个留学归来的黑道少爷,成长为一个处变不惊的商界大亨。看他步步为营,扭转乾坤,将劣迹斑斑的大元帮改头换面,重整为赫赫有名的严氏帝国。

    阿万看着他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中勉强存活,看着他与自己的亲生兄弟搏命厮杀,看着他为了壮大实力利用卓家,与卓云订婚又悔婚,看着他一意孤行将出身低贱的康玉柔领进门,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最后难产致死。

    阿万驾驶这辆,载着老板去医院见到了那个叫卓扬的少年,后来将他带回了家。同样是这辆车,一路呼啸着赶去多伦道画廊,却没能赶上死神的脚步。也是在这辆车上,一向镇定冷漠的老板,为了一块沾有儿子血迹的手帕,而仓皇失态了。

    别人都很羡慕老板,严耀钦有钱,有本事,有地位,更有大把青春少艾抢破头要爬上他的床。可阿万却一点也羡慕不起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一刻、没有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是单纯的,属于自己的。他没有童年,没有青春,没有爱情,没用兄弟。他的每一天,都用来表演,算计,利用。

    那些大喊着我好孤独的人,往往并没真正尝过孤独的滋味。相反真正孤独的人,却是最害怕别人看出他们的孤独。

    所以,即便他知道老板是孤独的,却从不敢做出知道的样子。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老板变了,他会抛开密密麻麻的日程飞去澳洲,只为学一种饺子的奇怪做法,他会放弃宝贵的工作时间,跑到半山优哉游哉溜小狗,他会在吃饭时候莫名其妙就哈哈大笑出来,也会放下二十年的恩怨,与死对头卓家联手合作

    他终于,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了

    “嗡嗡”

    一阵手机蜂鸣将严耀钦从令人沉醉的遐思中拉扯了出来,伸手接起电话,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隐去。

    他安静听着,脸孔慢慢垂了下去,捏着电话的手指越收越紧,没有一句应答。

    许久,挂断电话,严耀钦抽出支烟点上,捏在指尖,专注看着,却没有吸。直到那支烟燃尽,他轻声吩咐“阿万,停到路边,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心如刀割

    电话是赞伍打来的,他完成了老板前些天交代下的任务,自然要回来汇报“严先生,关于上次您要查的那个地址和联络方式,已经有消息了”

    原来那个地址,属于墨尔本附近的一家私立高中。学校坐落在西南部海边,名气不大,环境却一流。赞伍还假作不经意地提到,早在三个月之前,家里的小少爷已经悄无声息在那边递交了春季入学申请,所有手续连同每年四万澳元的学费,都已全部缴齐了。

    严耀钦捏着电话,久久不发一言,他怕一开口,就会涌出阵阵叹息。

    卓扬的意图再明确不过,之所以选择那里,一是因为当地的墨尔本大学是澳洲名校之一,高中毕业,可以考入墨尔本大学久负盛名的维多利亚艺术学院继续就读。二是因为附近小镇有百年历史的葡萄酒庄园。看来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接下去的每一步,都计划好了。

    三个月之前不正是他开始毫无顾忌称呼自己为“严耀钦”的时候

    那时还以为,这孩子的心是在一点点软化,一点点放下防备,逐渐接受自己了。如今看来,错了全错了先是迎合,而后试探,再三加码,他是要借着自己的力量除掉康玉珠,保护好卓家甚至连时间都计算好了是啊,他是只小狐狸啊,是最狡猾、最善于伪装的动物。

    原来什么也没有没有感情,没有依赖,没有留恋。那个孩子是早就打算离开的,或者说,他的心思从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

    这段日子越发开朗爱笑,并非如自己所想的什么解除了隐患挥散了愁云,而是因为他即将要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了。给小狗波比制定减肥食谱,加强锻炼,是为了让它更好地适应新环境。四处游玩拍照,遍尝美食美景,是在记录有关里岛的一点一滴。急于让大哥与表姐熟识起来,是希望离开之后,二人之间能够建立起沟通的渠道他把一切都想到了,都安排得很周全,可惜在他的生活里,果然没有一个叫严耀钦的男人。

    真是太傻了,一大把年纪,历经风浪,竟被个小孩子给轻易糊弄住了。严耀钦狠狠闭了下眼,真相犹如从天而降的巨石,轰隆隆滚落,心脏被碾压得薄如纸片,堪堪欲破。

    他就像是个在沙漠里艰难跋涉的旅人,许多许多的日夜,饱受着风沙的侵袭,饥渴的折磨,绝望的摧残,以为人生就只能是这样了,就这样一路孤独着,直至死亡吧偏偏这个时候,在天地尽头发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他抛掉了累赘的行李,大张着干裂的嘴唇,忘记了满身疲惫,欢呼着向绿洲奔去,一路狂奔着最后发现,那只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

    在他的世界里,有些东西刚刚点燃,就不得不绝望地熄灭了。

    挂断电话,严耀钦吩咐阿万“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待会”阿万依言下了车,背过身去垂手而立。前后两辆黑色轿车也各自安静停靠在路边,没有任何人走出来询问一句。

    十分钟后,当车子再次启动,严耀钦已经恢复了常态,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很富有,却也很贫穷。贫穷到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时间,可以用来倾诉与痛哭。

    再次踏进那间公寓,严耀钦有些恍惚。

    曾经在这里,有一些瞬间他以为自己很幸福,很满足。现在想想,那就像是从别人手里借来的美好,等时间一到,立刻“叮”的一声消失不见。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卓扬见到爸爸,笑容一如往常,只是目光交接时,不易察觉地刻意躲闪着。

    “怎么样小家伙,喜欢那些礼物吗”严耀钦努力保持着平静,却因为用力过猛,语气听起来略显冰冷。

    “很喜欢,谢谢。”卓扬回以淡淡笑意,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谁知太过急切,嘴角轻微痉挛了一下,带了几分不尴不尬的味道。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原本宽敞的公寓显得狭小而局促。墙壁上的挂钟不理人世哀乐,兀自精确地挪动着脚步,咔擦,咔擦,咔擦搅得人心烦意乱。

    卓扬蹲在小房间门口,手里摆弄着几只拆开包装的模型,意兴阑珊。他额前的碎发垂下去,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白皙而精致的下巴,嘴角倔强地抿着。严耀钦看着小儿子,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发,帮忙理顺,胳膊动了动,又强迫自己背到了身后,紧紧攥起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阿扬”他很想亲自问问儿子对于出国念书的打算,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比较妥当。

    卓扬回头瞥了眼爸爸,突兀地举起手中那只兵人“这是有名的海豹壮汉,是hottoys公司第一次使用新款肌肉素体的产品。它和另外一款美军绿贝雷壮汉兵人一起被称为壮汉双人组,现在市场上已经非常稀有了,价格被炒得很高,能找到挺不容易的。你的手下花了不少力气吧该替我谢谢他们”

    严耀钦对什么海陆空的特种部队没有兴趣,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虽然他知道说了也不会起作用,问了也一定会得到令他失望的答案,但他不甘心,执着着重新开口“阿扬,你”

    卓扬慌忙丢下手里那个,又拿起旁边一只“你看这个,是精准射手,不同一般单兵作战的狙击手,他们是统一行动的,专职充当队友的掩护和侦查任务。”他说的话语无伦次,笑容里甚至带着几分讨好,让人看着的时候不自觉有些心疼,“你你看这支枪,是k11 od0狙击步枪”

    他在没话找话,努力填补掉一切空白。这就像是一场猜心的游戏,或许势均力敌,或许两败俱伤。

    “我呢其实我比较喜欢二战德国兵人,一般仿真度高,也尊重历史”话题喋喋不休地进行着。

    严耀钦终于失去了耐心,生硬打断了儿子“你要回去澳洲吗”

    卓扬暗暗松了口气,嚯,原来是这个。他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即利落点头“嗯。”这事本就没办法隐瞒,他正在发愁找什么机会开口。爸爸知道更好,省得再费心思。

    儿子的笑在今天的严耀钦看来十分刺眼,他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抖着,有种要将这虚伪的笑容一把撕碎的冲动。可他不能,这笑容再残忍再可恶,也是属于儿子的。那个叫卓扬的孩子是他的宝贝,他的神祗,他赖以生存的养分和空气,他怎么忍心有一点的苛责与埋怨

    阿扬啊,即便你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去,并甘之如饴,可惜你连这样一个“自寻死路”的机会都不肯留给我。

    “其实里岛也有很多世界顶尖的艺术院校,可以多考虑一下,或者我帮你找一些资料看看”话说出口,严耀钦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是留在里岛还是远走澳洲,根本与学校无关。

    卓扬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刚才那个略显清淡的笑容。这又哪里是笑容简直是冰冷刺骨的刀锋,在一下下剖割着某颗苍老又稚嫩的心脏。

    严耀钦十分烦躁,胸口有什么东西不断膨胀着,顶得难受,无处释放,他快被憋得爆炸了“阿扬,这么久以来,难道你没发现难道你一直没发现其实我”

    “爸爸”卓扬猛然站了起来,动作过大,带倒了身旁高高堆起的模型盒子,哗啦啦乱响。

    一声久违的“爸爸”,将严耀钦冲动的表白挥刀斩断。是啊,我是爸爸,真讽刺,做了几个月的老严,像老严一样的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如今被拒之门外,又重新成了爸爸。

    人要走了,可该死的默契却依旧存在着,这不容于世俗伦理的极致情感,到底被他知道了,什么都不用说,彼此瞬间了然。

    阿扬,或许你是对的。有些东西太脆弱,一旦说破,就没有了。可是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爸爸,我肚子饿了,去吃东西吧。”卓扬匆忙建议道。他表现得很完美,真的就像个对爸爸提出请求的儿子一样,礼貌而得体。

    看着严耀钦瞬息万变的阴郁神色,卓扬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小心翼翼保持着最大的距离,从严耀钦身边绕了过去,脚踩在纷乱的纸盒上,差点跌跤。严耀钦下意识伸手去扶,卓扬却躲闪着一下跳开,甚至不惜撞上身后坚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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