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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调羹,将鸡汤送到嘴边。珍贵的药材,以及鸡肉长时间熬炖的鸡汤,芬芳而可口,她却是食不知味,耳边仿佛还有着婴儿弱弱的哭声。
福嬷嬷另外又端上一杯安神的花茶,搁在金玉秀身旁的桌案上,之后才低着头无声退开。
金玉秀端起一套三件的青花瓷杯,用碗盖轻轻的拂了拂热烫的花茶,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要你带着孩子回来,的确是太过为难你了。她轻声细语,口气里有着深深惋惜。 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让孩子留在黑仲明手里。牡丹嘴里的热汤,突然变得好苦好苦,苦得几乎难以吞咽。她持着调羹,一动也不动,双眼直视着眼前那盅暗褐色的鸡汤,全身僵硬得像是石像。
夫人柔柔的嗓音清脆而悦耳,但是所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锐利的针,深深插进了她的心头。
黑仲明未满十岁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了。上海豪门,彼此往来,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牡丹抬起头来,突然间想起,她误闯宫清荷房里时,在油画上头所看见的那个小男孩。画里的男孩,年纪虽小,双眼却已经冷寒如冰。
夫人继续又说着。
我亲眼看见,他的父亲黑烈风是用什么方式教育他。她语调轻柔,说出口的却是最可怕的事情。 黑烈风对他的要求,严苛得可怕,即使在众人面前,他只要稍微出错,黑烈风就会毫不留情的处罚他。牡丹无法动弹,只能坐在原处,听着金玉秀句又一句诉说着那些,她最恐惧、最不愿意知道的往事。
除了责打他之外,黑烈风甚至因为他犯了一个小错,就在严冬的夜里,剥去他的衣服,把他扔进黄浦江里。她轻声叹息,淡淡补充。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会游泳。那次,黑仲明几乎冻死。
牡丹的身体,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寒冬时的黄浦江,江水冷得冻人。她无法想象,当年还是个孩子的黑仲明,被父亲亲手推进黑暗汹涌的江水里时,会有多么惊慌恐惧。
所以,那幅油画里的他,才会有着那么冰冷的眼睛。因为年幼的他,已经在父亲的残忍教有下,经历过太多可怕的事。
握着调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这一切反应,金玉秀都看进了眼里,她啜了口华茶,也低下头来,担忧的再度叹息。
黑烈风对他的教育,根本就是虐待。但是,这也成功的让黑仲明成为他父亲所想要的那种男人,甚至还超过了黑烈风的期望。她略微停顿,之后才又说道 是他亲手杀死了黑烈风。这是整个上海流传已久的传闻黑烈风的死因是突然暴毙,而在那个时候,黑仲明已能独当一面,甚至数次件逆父亲,作出大胆的决定,绝大多数的部属,已经离弃黑烈风甘心让黑仲明统领。
黑烈风死前那一夜,有人曾听见父子二人有过激烈争吵,天亮之后,就传出黑烈风暴毙的消息。
从此,黑仲明弑父的传闻,在上海不经而走。
人们私下传说着,却从来不敢去求证,日子一久,这个传说反倒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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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抬起头来,眼里盛满难以置信,她眼神仓皇,清丽的小脸再也藏不住心里的情绪。
那只是传说,不一定就是事实她语音软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替黑仲明辩驳着。
金玉秀注视着她,眼里满是同情。
你要相信我,这就是真相。她忧虑的说着。 你仔细想想这么可怕的男人,会对那个无辜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我才会要你把孩子也带回来。暖嫩的小手,轻轻的覆盖着清风冰冷的手,连手势都满是温柔。 有其父必有其子。把孩子留在那里,我担心黑仲明会做出,当年他父亲对他所做出的一切。那暖嫩的小手,不知怎么的,竟让牡丹遍体生寒。她猛地抽回手,手里的调羹也同时掉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你还好吧金玉秀关、心的问着,又探出手来。
那只暖嫩的、白皙的、无瑕的温柔小手,此时此刻,竟比毒蛇还要教她畏惧。她脸色惨白,慌忙后退,本能的想要逃避,远远的躲到那只小手触摸不到的地方去。
清风柔软的嗓音里有着疑问。
牡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不要转身逃走但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仍有些颤抖着。
夫人,很对不起,我大概是累了。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纤细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到底是深夜的奔逃,或是夫人刚刚的那席话,究竟是两者中的哪一个让她剧烈喘息,心跳快得仿佛就要碎裂。
金玉秀急忙起身。
是我不好,不该缠着你,说了这么多话。她温柔的嘱咐着,像个疼爱妹妹的姊姊。 你快点回房休息吧她挥了挥手,招来福嬷嬷。
牡丹除了点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用残余的力气,支撑着颤抖的双脚,跟在福嬷嬷的背后,离开了客厅。
望着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之后,金玉秀缓缓坐回沙发。她轻轻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花荼,娇甜的小脸仍是那么温柔,但那双清澈的双眸,却凝望着远方,像是陷入了沉思。
孩子。
黑仲明的孩子。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清风只身逃了回来,却没有按照她的命令,带回黑仲明的孩子。
娇甜的小脸,仍是那幺温柔、那么美丽。但沈静的客厅里,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金玉秀手中的青花瓷杯,在那双暖嫩的小手里,被握得碎了。
她原先居住的那个房间一如往昔,所有的摆设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受到任何更动。
不论是整洁的床铺、桌上摊放的书跟书中的笔,房里的任何东西,都像是她被临时授命,必须瞒着伙伴离开,从清风化身为牡丹的那一夜般,完整整的被保留了下来。
夫人一定是派了人不时打扫她的房间,才能维持这儿的干净,连半点灰尘都没有,由此可见,夫人断定,她一定会再回来。
牡丹走到桌前,缓慢的坐下,用指尖拨动着被搁置在书中的铝笔。她清楚记得,当夜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丧命的觉悟。
但是,她没有死。
纵然任务失败,被黑仲明发现了她的真实身分,他却没有杀了她,而是软禁着她,逼迫她生下孩子。想起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口,就剧烈的疼痛着。
她不明白,这阵痛楚是从何而来的,却隐约的知道,只要一想起黑仲明,那疼痛就会变得剧烈,像是要刺穿她的心。
除了心口之外,她的胸部也刺痛着。
生产之后,她的ru房因为胀奶,日夜都鼓胀刺痛着,即使是轻轻拂过,也痛得难以忍受。但是她宁愿忍受着痛,就是不愿童去哺育那个在别问房里哭啼个不停的婴儿。
只是,每次听见婴儿的哭啼,温润的奶水,就像是回应般的渗出,反复濡湿了她的前襟。
就连今晚,当她逃出黑家时,婴儿的哭声,仍让她丰沛的奶水弄湿了深黑色的衣裳。所幸,濡湿的印痕,在深黑色的布料上看起来并不明显。
她不想让夫人看见这种状况。
牡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愿意让夫人看见,是为了不想失礼。
然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这么脆弱的模样--个母亲的模样深深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向浴室,在镜子前面,缓慢的脱去衣裳,不敢再刺激已经胀得发痛的ru房。
浑圆的白嫩,因为充盈的奶水,变得更鼓更满,原本粉红色的乳尖,如今呈现较深的娇红,即使她用干净的毛巾,反复的擦拭着,那乳白色的奶水仍不断渗出。
就算她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但她的身体仍旧记得,还反复提醒她,曾孕育过一个生命,并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然而,她却抛下了他。
我亲眼看见,他的父亲黑烈风,是用什么方式教育他。
夫人温柔的告诉她。
黑烈风对他的要求,严苛得可怕。
就在严冬的夜袒,剥去他的衣服,把他扔进黄浦江里。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会游泳。
某种可怕的力量,揪紧了牡丹的胃,强烈的呕吐感,突然涌了上来,她颤抖的攀住洗脸台,不断的抽描眍吐,直到将刚刚喝下的鸡汤全都吐出来后,抽措才逐渐平息。
但,眼眶里的泪水,却不受控制,无法停止。
有其父必有其子。
夫人这么说。
但是,她不相信。黑仲明不是他的父亲,他不是。
她咬紧了拳头,咽下呜咽,在冰冷的浴室里不发出任何声音,无声的哭泣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被她抛下的小小婴儿还是,为了黑仲明
她已经离开他了,再也不用被监禁在他的视线、他的怀抱、他的世界里。她应该要高兴、应该要释然,但是为什么,却会感觉到深深的哀伤,停不下纷纷滚落的泪
镜子里的女人,看来是那么伤心、那么的脆弱。
她注视着镜子,看着裸程的肩头,那逐渐淡去、却仍像朵盛开牡丹般散落的旧伤痕,颤抖的指尖,逐一抚过每一处的伤痕,就像是黑仲明在每次欢爱时所做的动作。
她试图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但是,她没有办法,每次的尝试,都彻底的失败。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肩头的伤痕上。这个枪伤,恐怕会留在她身上,一生一世。
或许,她能够遮掩伤痕,却无法抹灭伤痕。
一如她无法抹灭,黑仲明在她心中,所留下的深深烙印。
第十五章
早晨,阳光温暖。
正在炉上煎熬的药材,冒出阵阵白烟,药材的气味,弥漫在整座中西合并的宅邸里头。金玉秀坐在晨光中,手里拿着蒲扇,仔细看顾着炉火,亲自煎熬着那帖汤药。
金黄色的晨光,将她素雅的衣裙染成淡淡的金黄,也将她娇甜的小脸、微弯的身子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她表情专注,双眸注视着炉火,生怕稍微不小心,就熬坏了这帖药,小脸被热火烘得通红。
炉火的温度,烘得她的额上沁出了汗水。
远远的,有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却连头也不抬,继续看顾炉火。
夫人 福嬷嬷跑了过来,向来面无表情的胖脸,难得显露出惊慌。 夫人,黑仲明他、他金玉秀淡淡的问 客人到了福嬷嬷吞咽口水。客人黑仲明阴沉的脸色,像是上门来,准备亲手描死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福嬷嬷呃,福嬷嬷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的。还不快请进来。是。福嬷嬷退出去后,金玉秀仍坐在原处,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