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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淮宁无意识般的低喃,安景翌只觉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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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宁倒是没发觉他的变化,他紧紧拥着安景翌即使身怀有孕,但仍是略显单薄的身躯。方才描绘的梦中场景,令他尚且心有余悸,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这人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或许那梦中的场景便是他前世所经历过的,他的确曾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失去过怀中这个人,所以每每想起便令他心如刀割,所以此刻心底深处才会涌出一股像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安景翌只觉得拥着自己的那双手在微微的颤抖,身后人宽阔温暖的胸膛就像是为他所筑的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此刻他毫不怀疑,纵使面对刀山火海,这人也不会离开他分毫。
深吸一口气,安景翌握住他拥着自己那双颤抖而温暖的手,像是有什么迷雾被解开了般,只觉整个人豁然开朗。这个人,从最开始决定靠近他,利用他的势力开始,他们就已紧紧绑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们注定是要一起纠缠下去了的吧。现在不只是他们两人,他们之间,甚至还多了个孩子。
他抬头想看清楚萧淮宁的脸,可是却因为两人相拥的动作而未能如愿,倒是扭过头去时淡色的嘴唇轻轻擦过了萧淮宁的坚毅的下颚。
萧淮宁漆黑的眼睛有什么闪过,那擦过下颚的温暖,就像是解毒的良药,终于让他从自己的梦魇中清醒过来,眼里映入安景翌清晰的身影。
他的眼睛渐渐由迷茫恢复清明,攥紧了安景翌的手,整个人甚至还有点哆嗦,犹如被救赎了的般喃道,“还好,还好你还在。”
安景翌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却是生生忍下了这疼痛,并没有把手拿开。他注视着面前的萧淮宁,这样高大威武的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前一刻却为了他而陷入梦魇浑身颤抖。
他想,有个人这般待他,重活这一世,即使不能报仇,也是值得的了吧。
他身体微微后仰,让自己能够看清楚萧淮宁的脸。轻抚着萧淮宁因用力过紧而青筋暴露的手背,转而向上把手移到他的脸上,细细描绘他坚毅的脸部轮廓,像是在回答他一般的温声道,“淮宁,我还在,我在这里。”
萧淮宁低下头看向他,却见他眉头深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被自己紧紧攥着。赶紧放开了来,可是他是个练武之人,力气本就不同旁人,更何况刚刚几乎用尽了全力。
因此,安景翌素白修长的手上免不了被他用力而捏出来的一道道红痕,甚至有些地方都已泛青。
萧淮宁懊恼的看着那些个印子,想仔细看一下却再不敢用手去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让安景翌伤上加伤。他手忙脚乱的简直就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该不该落到安景翌身上,嘴里也是语无伦次的只会唤着,“景翌,我我”
没成想安景翌却露出个笑容来,笑话似的看着他,“神通广大的宁王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若是让你手底下的将军看到了,可是要笑话王爷你了。”
萧淮宁平时待人随和,他手底下的副将虽然对他敬重有加,可是却也对他亲近,平日里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会和他开的。若是被人见了他这副样子,说不出真会被笑话也未可知。
不过这会儿因安景翌这难得的轻松取笑,倒是让萧淮宁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赶紧从八宝架上拿出备着的药箱,取出化瘀止血的白玉膏来给安景翌仔细的上药。
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淮宁,我。”
“怎么了,很疼吗”萧淮宁眼神从他的手上移开,抬头看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愧疚与懊恼,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了,便解释道,“忍着点,若是不把淤血揉开,便会一直疼下去。”
安景翌一怔,转而笑着摇头道,“你动作那么轻,我好歹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这点疼痛都受不了。”
他虽是这么说,可是萧淮宁到底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扔然坚持抹了化瘀膏仔细的揉着,等到药膏都揉散了,才愧疚的看着他,道,“景翌,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居然还伤了你。”他眼神黯然,扫了下安景翌的肚子,显然很是内疚。
安景翌一怔,没想到他会考虑到这儿,手坦然的抚下肚子,笑道,“我们孩儿想来也不是小气的人,必然也不会责怪父王的莽撞。”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然面对这个孩子,抚着肚子的动作是那么自然。
萧淮宁释然一笑,“等孩儿出生,我这个父王倒是要亲自向他赔罪了,不当心伤了他的母妃。”
他特意加重了“母妃”二字,分明是故意调笑安景翌,安景翌又哪里会看不出来,便故意恼道,“你是父王,我就是母妃,莫非就因我因我与你成婚,便不是男儿了”
萧淮宁果真紧张起来,拉着他道,“景翌,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应该知道我的,我从未这样想过。”
安景翌笑道,“你怎样想的我又怎会知道,我就怕你将来教坏了我的孩儿。”
他眉目舒展,一点不见先前气恼的样子,脸上眼里全是笑意。萧淮宁突然一把揽过他拥进怀里,喃道,“景翌,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安景翌任他的头枕在自己脖颈间,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们二人贴的极近,萧淮宁耳朵就在他嘴边,所以即使他说得小声,萧淮宁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萧淮宁并没有开口,可是拥着他的手却是一紧,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静静的等他开口。
“从前有个人,生下来便是个残疾,据说他的娘亲便是因此而抑郁而终,更不受亲爹的重视,最后甚至被姨娘庶子所害,落得个溺毙湖底的下场。”安景翌说完沉默了许久,他的眼里盛满哀伤。真没想到,他的前世,竟然只此简单一句话,便算是道尽了。
“溺毙湖底”萧淮宁嗓音暗哑,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是啊。”安景翌抬头看他,“你也觉得这人可悲吧,没用吧,身为嫡子,居然被姨娘庶子害到如斯地步。”
“不。”萧淮宁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他什么,是在否定他故事里的那个人,还是他说的这个故事,或者是他对故事中人所作出的评价。他想到他一直以来的那个梦,那个最后在漆黑夜色下,毅然纵身跃入湖底的背影。
安景翌却也没深究他的回答,而是抬头看他,苍白脸上拉出个浅笑,“你一定觉得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吧”
萧淮宁手抚摸他苍白的脸,只觉手底所触的肌肤一片冰凉,“不要说了,景翌。”他的嗓音一片粗粝,像是被什么粗糙的纸张给研磨着一样。
安景翌却早已陷入自己的世界,他摇头道,“不,那怎么可能就是结局了呢。”
他径直喃喃道,“那个人虽然没用,可是除了传说因他而去的娘亲,却不曾欠过那些害他的人什么。他甚至都没想过与任何人相争,可是他们却偏偏不放过他。”
“你说他活该就这么凄惨死去吗”他大而黑的瞳仁紧紧盯着萧淮宁,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夜晚,似乎眼前之人的一句话,便会决定他到底是跌入地狱,亦或获得新生。
“不,不该。”萧淮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身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缓缓道,“死的该是那些无故害人的人,不该是他。”
安景翌笑着看他,“对啊,果真是如此吧,连你也这么觉得。”他虽是看向萧淮宁,可却又像是只是看着自己幻想中的某个影子,继续喃道,“所以,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你一定觉得他就这么死了吧”他看着他。
萧淮宁紧张看着他,直觉他接下去的话至关重要,或许他早已确定了什么,只是等着安景翌给他个明确的答案罢了。
安景翌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萧淮宁,整个人陷入混乱之间,一会儿是前世冰冷的湖水,漆黑的夜晚,一会儿是这一世和萧淮宁所经历的种种。可是却仍然缓缓开口道,“不,他怎么能就那么死了呢,老天爷可怜他呢,所以。”
“所以”萧淮宁忍不住道。
“所以,老天爷啊,再给了他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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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就像是某个机关中的钥匙一般,萧淮宁只觉自己梦中那个令他心神俱裂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看清楚那人的五官轮廓,与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求助般的绝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