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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牙朗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在夜香帖子里定好的日期前,大家出尽了全力去寻找西牙清的下落,却完全一无所获。西牙朗清为了儿子的性命,什么方法也想一试,他甚至厚着老脸去找了那群江湖人,希望他们若是擒到夜香,不要取他性命,他这做父亲的前半生没有机会管教儿子,现在自是会亲手废他武功,将他带往深山隐居,绝不再踏入俗世一步。
可惜西牙朗清这个做父亲的心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同情。这些人很多都带着与夜香的血海深仇而来,西牙朗清的儿子性命是人命,别人家的孩子性命就不是人命了大家一看有个连带责任的人送上门来,那可是急红了眼的,一桩桩一件件,把夜香犯的那些恶行细数出来,的确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西牙朗清羞愧难当,众人是越说越激愤,差点没逼着西牙朗清这个做父亲的当场自刎以谢天下了。
最后还是凌越山水仲楚他们闻讯赶来,极力为西牙朗清做了保,他与夜香恶行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与儿子失散多年,才想为亲子求个情,大家都受毒龙族西牙拓所害等等,当然对之间的禁忌是只字未提。那些江湖人很多在跃阳岭一睹过凌越山神威,算是受过这位凌少侠的救命之恩,遂就不再逼迫纠缠此事,就才令西牙朗清得以脱身。
这短短数日,西牙朗清似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他似在炼狱中等待着儿子的任何消息,却无果。直到约定的日子到来了。
那一天,所有江湖人齐聚吕家,守在吕小姐的闺楼处。夕阳正缓缓落下,大地罩在昏沉沉的金色当中,大家手握兵器,齐齐戒备。
西牙朗清与宗秀萍也来了,他们也紧张的四处观望,若还有一线希望,他们还是不想放弃。凌越山带着水若云远远的坐在大树上,他答应她这次绝不鲁莽插手。事实上,来这之前,西牙朗清也已郑重的与他们说了,此事请他们不要再伸援手,他们父子生死由命,不希望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况且,他们这一旦插手,说不定就成了江湖公敌,惹火上身。
梅满和水仲楚坐在另一边,水仲楚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如果不是夜香,那楚盈是不是就不会失踪,没有失忆,还在他的身边,可如果不是夜香,那楚盈是不是也已经被西牙拓的手下人摧残至死,香消玉殒。怎么都是夜香,而今晚,夜香也要面临他自己的命运。
就在众人惶惶等待当中,突然听得一人大叫“看,屋顶上。”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之人,背对着即将落尽的夕阳,坐在那屋顶之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那不是西牙清又是谁。他神采奕奕,眼神睿亮,压根没有一丝颠沛流离逃命慌张的狼狈,与西牙朗清的焦虑疲倦俨然两个模样。
下面众人已经开口漫骂,有几个之前就参与过追捕有江湖人,此时已经确认来人正是夜香,这厮也太过胆大,还未入夜就敢来了。西牙清浅浅一笑“我怕你们等太久,都怪累的。”
大家看他施施然的在屋顶坐着,也不知道他藏了什么机关,一时也没人贸然上去擒他。那西牙清又道“你们这么多人等着,不就是想杀我吗怎么临到头,又都犯怯了”
西牙朗清在下面大声道“阿清”喊了他的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西牙清看着他,笑了笑“你别犯傻了,没人会放过我的,我才不要再躲,要杀就杀个痛快。”
大家面面相觑,思索着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西牙清发出鬼魅般的笑声,一下跳了出来,剑指众人,大声道“你们这些个胆小鼠辈,如此夜香只余我一人,你们还不敢上来,口口声声说什么报仇,呸,虚张声势。有本事就都来吧,让我看看,今日又能杀得几人。”
有二人被这话激得,再耐不住,冲了上去。夜香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一脚踢了块砖瓦击向一人,一剑直刺另一个,二个跃上去的人还没有站稳就已经开打。夜香的武艺里,轻功最强,他的身形极快,变招诡异,不一会便砍伤一人,将他踢下屋顶。
另外两名武林人见状跃上补位,夜香以一敌三,杀得兴起,越战越勇。
天色已经暗了,月亮出了来,又有两人跳上了屋顶,西牙清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寡不敌众,身上已被砍了两个血口子,他却似乎浑然不似,人偶傀儡般的,只会杀杀杀。西牙朗清在下面心痛难当,大声喊道“阿清,你莫要一错再错了”他的悲鸣声中,西牙清手里攻势停都未停,又砍倒一人。
水若云远处看着,抱着凌越山的胳膊落了泪“阿清他,难道只能这样了吗,他真的是不想活了。”她埋头进凌越山怀里,不忍再看,心思敏感如她,其实已隐隐明白了。
又三个人跳上屋顶直挑西牙清,六对一,其实胜负已然分晓,西牙清体力渐弱,久战不续。但他没有一丝一毫停手求饶之意,更没有显示任何试图逃跑的意图。终于他被一脚踢翻,重重的砸到屋顶的另一边,一名剑客一跃而起,凌空劈出一剑,直奔西牙清而来。
剑光刺痛了西牙清的眼睛,他心里却隐隐含着期待。而眼看着这一剑就待砍下,西牙朗清再也耐不住,他拼尽全力,瞬间冲了上去,铛的一下把那剑挡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暴怒喝道。
西牙朗清红着眼眶,抖着手“他是我儿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他还是我的儿子。无论这结局如何,我们父子共同承担。”
此话激的屋上屋下几十号人大声咆哮。承担哪那么容易,只有血债血偿,才能了结仇怨。
西牙清躺在那,觉得今晚的月亮份外明亮,父亲挡在他的身前,背影那么高大。西牙清笑了,原来哥没说错,真的会有新生。他突然跳出来,向西牙朗清冲过去,对面那几人正准备与西牙朗清也来拼个你死我活,还没动手,就被西牙清的举动弄糊涂了。
西牙清来势凌厉,瞬间已至,西牙朗清惊讶的转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已一把被西牙清擒住了手腕,长剑轻转,在月亮下闪着冰冷的光,一下子就插入了西牙清的胸膛。
西牙朗清大惊,手一松,放开了脸把,伸手将软倒的儿子抱住。西牙清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将头靠在父亲的怀里,轻声道“爹,带我回家吧”
现在可以了,没人会再来阻止了。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喊爹,却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西牙朗清不知所措的抱着他的尸体,这声爹,他期待了好久,却没有预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他惊的身体麻木,四肢冰凉,抱着儿子好半天才失声痛哭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变惊呆了。宗秀萍在下面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双眼,心里却突然明镜般的清晰了,那个西牙拓,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们了。
凌越山抱着哭得发抖的水若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西牙拓,你等着
偶遇神医
夜香的事似乎就这样解决了,死果然能洗刷一切,那个悲凄的父亲还在那伤心欲绝,旁边几个江湖人过去一看,那夜香果真是断了气,也就悻悻然的跳了下来,与底下的一众人说开了。宗秀萍来到西牙朗清身边,将他们父子二人搂进怀里。
人群渐渐散开了,西牙朗清决定先把儿子带离这个地方。水若云不知怎的,哭着哭着有些昏沉,竟隐隐发起了烧,凌越山很担心,要带她回去休息看大夫,他让梅满与月影门徒跟着西牙朗清,提防西牙拓的来袭。
水仲楚没有跟他们走,他自己呆呆在坐在那,坐了好一会,天空有点飘起了细雨,刚才繁星满天,月光皎洁,这会子却是乌蒙蒙的暗天了。
他在细雨中走了一段,路边一个酒楼客栈,座上客还不少,人声灯影看上去有点温暖,水仲楚有些恍惚的走了进来,叫了二坛酒。不知道这个时候,楚盈在做什么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她会不会想起他们一起带着若云逃跑的那段经历,她那么勇敢,冲上马车带着若云奔逃。如果她知道,当初让他们吓破了胆,差点全部要去阎罗王那报到的夜香大盗,一个此刻陪在她身边,一个此刻幸福安宁的躺在自己父亲的怀里,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想。
这一切就好象做梦一样,好象他前不久还跟越山在李府里听着李家小姐被害全府号啕大哭的声音,这会子他却独自坐在这里在为夜香的结局而感伤。水仲楚连灌了几碗酒,看着外边的街景发呆,其实哪里有什么街景,雨下大了,雨幕遮住了视线,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他拿起手边的大酒碗,仰头又喝了一碗。
另一边,凌越山也不安生,回到了客栈,水若云是真发起烧来。让小二冒雨请了个大夫来,结果诊个脉也乱七八糟的,说也说不出个门门道道来,开出来的方子凌越山瞧着就是不满意,多问几句还跑了,敢情就是个庸医。
这下把凌越山惹恼了,下了楼抓住小二是一通骂,那小二缩脖子缩脑的害怕啊,今晚吕府里大战,伤了不少人,城里好几家大夫都被请走了。本想着这小娘子也就是个伤寒之症的,随便找个大夫来开剂药发发汗就行,哪知这个小爷居然是识得病由药理的,对大夫盘问的甚是仔细,生生把大夫问倒了。
眼看这位小爷要求颇高,蒙不过去,这下把小二吓得不轻,他是没处可找大夫了,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急得他脑门是直冒汗,哆嗦着,生怕这位看起来很凶的爷一掌就把他劈了。这时客栈门口急急停下一辆马车,车上斜斜放下一块方木板子,一个仆卫样子的推着一个木轮椅出来,旁边一姑娘撑着伞,全遮在轮椅上那位年轻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边被推进来一边骂“你这个笨女人,撑伞会不会撑啊,你看你身上全湿了,你要敢生病就给我试试”那女子利落的收了伞,对公子的咆哮似乎习已为常,她把伞顺手交给到那公子手里,道“好了好了,那交给你撑着总行吧。”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接过仆卫的工作,去推着那木轮椅往里面走。仆卫已迅速的从掌柜那要了房,然后抓了个小二带路,直奔那后院厨房而去,听着他跟小二说着要拿很多的姜和大葱。
那木轮椅其实颇有些份量,那姑娘与另两个小二要抬着上这楼梯,但这客栈楼梯太窄,不能容下并排的两人一椅,于是姑娘只得让开,让小二一前一后的直着抬上去。但这楼梯又窄又陡,小二不好使力,抬一阶顿一阶,让那公子在椅子上颠得直喘气。
姑娘焦急的嘱咐小二当心,那公子又大声骂“什么破客栈,见鬼的上楼都上不得了。”骂了二句又在那喘着。姑娘在一旁急急的劝“我的好主子,你就省着点气力吧,一会又该难受了。”
那公子正被往上抬,看不到小二身后的姑娘了,他听得她这话直拍着椅子把手叫“你又嫌弃我,你又嫌弃我了,你过来,你过来”楼梯窄小,那姑娘又哪里过得去,只能在后面为难的直搓手。那俩小二使了吃奶的力好半天也只抬上了三四阶,姑娘急的不行。
被凌越山抓着的小二一看这情况头更疼了,这下好了,这边瘟神还没送走,又来一个明显是难伺候的。凌越山看他只管盯着那新来的客人瞧,也不搭自己的话了,这下更怒。那公子哥叽叽歪歪的大声嚷,让他也烦得很。他几大步冲到楼梯那,拨开那姑娘,一手拎开后面推扶轮椅的小二,自己单手就把那轮椅撑住了。最上面正使劲拉轮椅的小二看他这动作,吃了一惊,凌越山一扬头,冲他示意“你闪一边去,别挡着。”他脸色严肃,吓得那小二也顾不上了,手一松,趴在楼梯栏杆那就翻身出来。
那姑娘和公子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凌越山已连人带椅的,咚咚咚气都没喘一下抬到了楼上。姑娘一看,赶忙追了上来,一个劲的道了谢。那公子爷却是不太高兴,皱着眉不吭气。凌越山也不搭理,只冲那姑娘一点头,又抓着跟上来的小二道“你别跟我扯废话,快去帮我请个正经的好大夫来。”
那姑娘推着轮椅跟着另一个小二进屋,在门口听到凌越山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二哭丧着脸求饶“这位爷啊,这大夫都被请去疗伤了,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跑远了请,请不来的。刚才那大夫虽然手生些,但这小伤寒还是能治的,您就先试试他的方子,小的去抓药,明儿天一亮,小的再给您找个别的大夫来可好。”
这时刚才的姑娘从房里出了来,跟凌越山道“多谢公子适才相助,小女子识得医术,只是我家主子也有病痛,需要马上处理。若公子信得过,我半个时辰后可替公子那的病人诊治。”她言词恳切,目光清澈,凌越山居然觉得她可以信任,于是点头,报了自己的房间。这时适才去后院的仆卫与小二抱着一大堆东西赶了上来,姑娘匆忙一点头,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