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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偶尔和赶路的主人闹点骡子脾气,挨上一两下不轻不重的鞭子后,又都老实了。
窗子很简单,是最普通的木框子,上面的雕刻是后面巷子里的霍老三做的。霍老三做了一辈子木匠,刻花还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功夫,难怪到现在也没有娶到老婆。
窗台上很干净,什么杂物也没有,不像别家挂着一串串火红的辣椒或是金黄色的玉米。只有一盆花放在上面。
秋天到了,那花不但没花,连叶子也开始有点发黄。
白大夫,又在看你的九里香帘子一掀,从门外溜进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眼睛乌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是不安定的个性。鼻子挺直,显出几分倔强来。一进门,就对着窗前的男子叫唤都秋天了,它哪里还香得起来嘿嘿,我可给你带了真正香的东西来。他把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在男子面前晃了晃。
年轻男子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却有一双极不平凡的眼睛,像一块有磁力的黑宝石,深邃不可知道底细,在稍不注意的时候,会忽然光彩四溢,摄动人心。
他似乎很喜欢黑色,穿着简单的黑衣,足上着一双黑鞋,屋子里的摆设,也多为黑色。一屋子黑色,倒将窗台上那盆被主人精心照顾,开始有点秋色的九里香,衬托得喜庆熠熠。
瞧见青年手里的东西,男子摇头,阿东,又偷人家的狗了
嘿嘿,秋天到了,当然要进补。你是大夫,一定有点好药材,借我一点炖在狗肉里可行阿东挤眉道等我炖好了,送你一碗。我弄狗肉可是这十八里乡有名的。
不用给我了,都送给隔壁花花的娘吧花花的娘一闻你的狗肉就乐不可支,准有一天会为了狗肉,把花花嫁给你。沉稳的嗓音里带上一丝淡淡的调侃,让人心里发痒。
男子轻轻笑了两声,随即仿佛想起要保持行医者的严肃,又将刚刚泛起的一点笑容隐藏了去。
阿东挠挠头,还是白大夫最清楚我的心事。唉,我真不明白,花花怎么就不像她娘一样喜欢吃狗肉呢他看着这到了十八里乡已经两年的白大夫。
认识这个不爱说话的人已经两年,极少见他开怀大笑,仿佛总有解不开的心事藏在心里。读书人就是这样,老喜欢忧愁,最糟糕的是,偏偏花花最喜欢这些忧愁感慨。
幸亏,白大夫看起来并没有对花花有什么意思。
白大夫,问你个事,把打昏的狗往地上一放,阿东蹭上来你上次在院子里嘀咕的那些好听的话,可以教我吗
好听的话
就是你教花花的那些话啊,什么你看薄衬香绵,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他从不读书,记性却很好,将躲在墙外偷听到的词儿全记了下来花花学了回去,天天在家里唠叨要接着学。白大夫,求你教了我,让我教花花去。
白少情失笑你想学
当然。
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蓦然转到窗台上的花,不知想起什么,怔了片刻。
白大夫
他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笑容一敛,视线移往窗外,对着街上渐渐稀疏的路人,幽幽唱道你看薄衬香绵,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怜今日酒炉边,携展等闲。你看锁翠勾红,花叶犹自工;不见双跌莹,一只留孤凤;空流落,恨何穷,倾国倾城,幻影成何用莫对残丝忆旧踪,须信繁华逐晓风。音色沉稳,唱腔圆正,一股清清幽幽的寂寞孤单,从歌声中隐隐透出,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轻轻卷走。
连阿东这从不听曲子的人,也目瞪口呆,安静无声。
白少情唱了一点,很快停下。阿东刚想跳起来鼓掌,厚重的粗布帘子忽然又被人风一样掀起。
怎么不唱了花花身上穿着娘刚刚打过补丁的花棉衣进来,看见白少情,露出牙齿笑道白大夫,你上次正教到我这呢,快教我下面的。
阿东一见花花,脸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立即去了一半,换上年轻人特有的兴奋,摆手道教不得,教不得。
花花一瞪眼为什么
阿东立即闭嘴,嘿嘿傻笑起来瞧,我又弄了东西孝敬大娘。被打昏的狗动弹一下,阿东连忙抓起放在门边的棒子,瞧准狗头,力道恰好的敲一下。
狗悲鸣一声,又昏了过去。
啧啧,你这手打晕狗的功夫,只怕丐帮的人都比不上了。白少情轻轻道。
真的阿东眼睛发亮,一谈到江湖,他比谁都兴奋,说书先生口里的江湖,有剑,有宝藏,有花不完的银票,还有各种各样的美人。当然,美人他不要,他要花花就行了。阿东摩拳擦掌道白大夫,等我赚够银子,就去少林寺拜师学艺。到时候,我风风光光回来请你吃狗肉。他用眼瞟瞟花花。
哼,少林寺是收和尚的。花花嗤鼻你去当和尚,瞧你爷爷不打断你的腿。
我我阿东脖子涨红起来。
他挺挺胸膛,刚要反驳,却被人打断了。
喂有人吗是不是有大夫啊声若洪钟,好一副大嗓门。
白少情蹙眉,今天的客人未免太多了。
帘子又被掀开。
大嗓子吆喝着进来的人,却长得十分矮,一双萝卜腿,活象只穿上衣服的胖兔子有大夫吗喂喂,你是不是大夫指着白少情。
阿东看他模样滑稽,偏偏又喜欢装腔作势,咳嗽两声道大夫在这里。
你这小子是大夫那人眼睛怀疑地打量。
当然。阿东老气横生本人祖传秘方,专治天生矮小,吃了东大夫的草药,把你平地拔高三寸。
花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你小子拿大爷开心那人眼睛圆瞪,朝后一跳,刷一声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剑来。
剑光青森,竟然寒气逼人。
这人身材矮小,用的剑也短得离谱,藏在后腰,阿东他们都没有瞧见。此刻只见剑光一晃,都吓了一跳。
花花哎呀一声,忙后退一步,畏惧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小子,敢取笑爷爷。立即过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只剁掉你一只手。
阿东盯着他手里的剑,惊讶万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道这土拔鼠一样的人物也可以闯荡江湖,我当然也可以到江湖上去。一边啧啧点头。
那人大怒,从额头红到脖子,仿佛成了一只烤熟的兔子,大吼一声,举剑就向阿东扑过来。
白少情知道阿东说话莽撞,心里也不以为然,想着让这小子受点教训也好。
那人霍霍挽个剑花,朝阿东刺去,却听见锵清脆一声,那把极锋利的短剑,竟在半空中猛然断成两截,掉到地上。
那人蓦然受袭,仿佛同时被人点中穴道般骤然停下。脸上的怒气顷刻不翼而飞,反而隐隐透出不安来。
空中无声无息折断宝剑,何人功力如何高强
白少情脸色骤然凝重起来。
如此武功,江湖中并不多。难道竟是他这两年刻意躲在十八里乡,人皮面具不离身,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还是被他找到
心里翻起惊天骇浪之间,忽然听见一把温柔的声音。
徐福,叫你请医生,你竟又动手惹事。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音调不高,但字字清晰,只是微微一句,已挟隐隐威严,叫人不敢轻视。
语调虽威严,却非那熟悉的声音。
白少情心中诧道此人内力好深厚,竟比得上封龙。
花花和阿东心里都道原来这个大嗓门叫徐福,不知道外面那人是谁,居然能让这大嗓门如此听话。
哐当一声,徐福手里剩下的半截剑也掉在地上,低头簌簌发抖,是小人该死。
外面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算了,快干正事去。
是,是。徐福如蒙大赦,立即朝阿东急道你自称是医生,就快跟我走一趟。来来来,等你救命呢。用手拉住阿东往外走。
他们交谈之时,白少情已悄悄朝窗外一看。院门之外,停着几辆华丽马车,拉车的马都是良种,匹匹神骏非凡,二十多个随从垂手站在一旁。他们身上衣裳做工都很精细,却已经染上不少灰尘,显然已经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停下休息,竟都站得肃穆庄严一丝不苟,显然家规甚严。
中间一辆蓝色幔子的马车最为华贵,前面低头拿着鞭子的赶车老人一脸沧桑,可偶尔抬头,眼中神光迥现。
白少情奇道穷乡僻壤,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一伙人那老人武功修为都不弱,居然甘愿为人赶车,不知马车里坐的是何人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喂喂,你等一下,别扯别扯。阿东一边大叫一边挣扎,他没有习武,怎么躲得过徐福一抓,一会就被已经被扯到门外。
白少情转过头,走过去拦道这位大哥放手。你弄错了,我才是大夫,阿东刚才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他奶奶的,吃饱了撑着和爷爷我开玩笑。徐福似乎对门外的人心有顾忌,骂骂咧咧放开阿东,抬头看着白少情你是医生,那你跟我走好了。
白少情问不知何人生病,又有何病征
徐福嚷道呸,谁说我们有人病了是我们大少奶奶的狗儿病了,现在连叫都叫不出了,你快给我们看看去。
狗阿东怪叫一声,嘿嘿冷笑,朝花花做个鬼脸。
花花白阿东一眼,怯生生道这位徐大爷,白大夫是帮人看病的,看狗儿应该去找村口张老头,他专帮庄稼人看牛和骡子。你啊,找错大夫咯
徐福跺脚道找过了,那死老头子说他不会看狗,你爷爷我
那我更不会看狗。白少情淡淡道你找个不会看的人去看,说不定我开错方子,将那狗害死了呢。
死不得,死不得。那可是我们大少奶奶的心肝宝贝。徐福连连跺脚,拽住白少情袖子就往外扯反正你能医也要医,不能医也要医,万一把它弄死了,你爷爷我就一刀子剁了你。
白少情横天逆日功已经练到第四重,要甩开这大嗓门只要轻轻屈指一弹即可。但他隐居多时,不想招人注意,微微一笑,随他出了院子。
阿东朝花花使个眼色,两人伶俐地跟在后面,远远躲在柱子后。
徐福将白少情拉到中间那最华贵的蓝色马车前,规规矩矩道司马公子,这位就是这十八里乡唯一的大夫,我请他帮大少奶奶的狗看病,可好马车里的人物似乎很了不得,徐福的大嗓门,到马车前立即收敛成小嗓门。
白少情暗惊武林中姓司马的人不多,难道是多情林中的司马一族
嗯。马车里轻轻传来一声。
徐福立即转身,将白少情往另外一个马车拉去。
在一辆黄色幔子的马车前停下,徐福道主人,这位大夫是来帮大少奶奶看狗的。嗓子不自觉又放大了。
这徐福对那司马公子竟比对上自己主人还敬畏三分。
马车里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好,你带他出见大少奶奶吧。若能医治,花多少钱都可以,唉,我只求她不要再哭,我头都要昏了。
白少情道这男子声音低沉中隐隐有贵气,又象有无限忧愁,不知遇到什么心烦事,和司马家的人又是什么关系。
徐福应一声是,又拉着白少情往另一匹马车走去。
白少情只能苦笑,没想到为了一只狗被人如此挥来挥去。若江湖中人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蝙蝠,不知有多少人会笑得打跌。
他们最后在一辆紫色幔子的马车前停下。
一股淡淡幽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