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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松手,正想说话,看见强巴站在门边冲着他们嘿嘿直笑。倪卫彪也笑了“这小子是谁”不待林虹回答,又道“我要喝水。”
林虹无可奈何地带着他走回医务室,倒了杯水重重地放在他面前“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倪卫彪大马金刀地坐下,先一口气灌下杯才道“我能干什么,我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藏建设啊。”他大言不惭的回答令林虹头痛不已,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闷闷地说“你这么做,兰姨一定很生气”。
“可不是,老太太已经放话说不认我了。”倪卫彪火上浇油地说。
“你这又是何苦”林虹以手抚额,觉得非常的无力。
倪卫彪笑嘻嘻地说“所以说啊,我都被我妈扫地出门了,你要还不嫁我,我就太亏了”。
林虹面容冷了下来,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担不起这责任,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句话成功地抹掉了倪卫彪脸上的笑容,沉默了半晌,他发狠道“这世上,只要我想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林虹“你一天不答应,我就耗一天,你在这儿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自此,倪卫彪隔三差五的往队部跑,上林虹这儿打个照面后,就顶着驻藏办的名头四处招摇,美其名曰环境考察。要不就是叫上一帮人上街对面四川馆子里去吃饭,次次也都拉着她,不去不行,他能当着人面拖了你就走。久而久之,不但队部里上上下下,就连川菜馆的老板都知道天天在这儿晃进晃出的倪某人是林虹的男朋友。
林虹一点办法也没有,凭白无故的担上这个名头,心里很是不平,对倪卫彪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脸色,倪卫彪却一反常态,并不生气,只装看不见。林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从到了日喀则,她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以至于到后来,连徐队长都有点看不下去,旁敲侧击地说“年轻人个性不要那么强,不能太倔了”。
林虹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完全颠倒了,怎么大家都认为是她不好呢。偶尔也会有高兴的时候,倪卫彪知道她不喜欢崔健直着嗓门的唱法,特意托朋友从内地寄来了流行歌曲的磁带。部队的文化生活向来枯燥,林虹看着倪卫彪变戏法儿似的拿出来整整一大盒磁带全是流行歌曲时,实在是惊喜莫名。倪卫彪看着她笑语晏晏的样子十分高兴,得意地说“现在知道哥哥的好处了吧”。
现在就连强巴都会拿这个跟她开玩笑“林医生,你男朋友有好几天没来了,一定是你太凶,把他吓跑了”。他的汉话带着本地人特有的腔调,很多音都被发成四声,听上去有点滑稽。
林虹无奈的笑笑,她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轻轻地敲了强巴一下“好的不学,这个不用教就学的飞快”。
三天前,倪卫彪开车去了拉萨,办事处有人过来,他负责接待,计划先在拉萨待一天,然后到日喀则,再从这里去樟木。倪卫彪曾大力动员林虹一起成行,未果,只得自己怏怏而去。
林虹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今天应该回来,这会儿差不多也快到了。然而,一直到天黑净了也没看见倪卫彪的影子。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传来,岗巴拉山口的公路塌方了,有一辆切诺基被冲下了悬崖。
林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怖笼罩了她,老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千万不要是他。徐飞见势不对,赶紧说“你先别着急,不一定是他,先打电话问问清楚”。
林虹拿起电话,手抖的都没办法拨号,还是徐飞帮她打过去,林虹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徐飞放下话筒,看了林虹一眼,才慢慢地说道“小倪他们昨天就出发了。”
林虹一下子觉得脚软地站不住,忙伸手扶着椅背,慢慢坐下来,半晌才声音喑哑的对徐飞道“我得去看看”。
徐飞想了想道“我这儿走不了,叫老赵送你去”。
林虹和老赵到达岗巴拉山口时,赶来支援的当地驻警已将道路基本清理完毕,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就能恢复交通。路的两边都堵了车,看着对面长长的车队,林虹抱着一丝希望,一辆辆找过去,无果,再问“知道那车是什么牌照吗”“不清楚,好像是内地的”,林虹简直要绝望了。
这里地势很险,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峦,掉下去的车没有找到,车上人员不详,已暂时列为失踪人口。
回去的路上,林虹呆呆地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心里沉重得像是压了块巨石,让她气都喘不过来。要不是她,他不会来西藏,要不是她,他不会出事。这下要怎么跟兰姨说,怎么跟他爷爷交代,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日喀则时已是傍晚,徐飞看到林虹的脸色惨白,连嘴唇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知道事情不妙,不好开口问他,把老赵拉到一边悄悄嘀咕起来。林虹脑袋里晕晕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不知哪间宿舍里传出歌声,是内地新近流行的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平时轻松活泼的曲调此时听来分外刺心,从得到消息到现在,林虹一直都没哭,此刻忽然间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对她如何,她心里不是不清楚,可是因着过去,她总是对他多加戒备。他走的那天,她不应该和他赌气,即使自己确实是因为工作不能去,也不应该那样气他,她后悔死了。
第章
已经快半夜了,徐飞的办公室里仍是灯火通明,几个干部都在,低声的交谈着,不时瞟一眼坐在边上的林虹。林虹两眼无神,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
徐飞在打电话,倪卫彪失踪的消息惊动了军方高层,拉萨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开始排查,以确认失踪车辆身份。
徐飞放下电话,对上林虹满含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车主,至少要到明天才会有结果”。
林虹的眼中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胸口压闷的厉害,她握紧了拳头,指甲一直掐进肉里去,竭力想让自己镇定,反复的失望已经快让她崩溃了。
徐飞很是不忍,却也无法开口安慰,想了一下,只得劝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有等。你还是先去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垮了,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林虹觉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点也不听使唤,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来,轻声道“谢谢队长”,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室。
已近初夏,但早晚温度还是很低,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头顶,林虹不由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全身冰冷,她用力抱紧手臂,顺着墙一步步往后面宿舍走,脚下沉重地如灌了铅,几乎要拖不动了。
远远的有汽车驶近,前院传来急促的刹车声,林虹没有回头,她现在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似乎只要有人拿手指轻轻捅一下她就会倒下去。有人在说话,有脚步声渐渐走近,林虹头晕的厉害,统统没有在意,恍惚觉得面前有个人,她看也没看,直觉地想要绕过去。直到那人伸手抓住她双肩,林虹才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倪卫彪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这一下把满屋子里的人全招出来了,人人都是又惊又喜,徐飞最先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拍着倪卫彪的肩膀道“你可回来了,你小子把我们都吓得够呛。”
倪卫彪放开林虹,她似乎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倪卫彪仍扶住她手臂,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也是才到,才听说了这事,这不就赶着过来了”。
徐飞长出一口气“行了,行了,没事就好,我这就给拉萨那边回话去”。
倪卫彪松开手,却发现林虹仍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温言道“车上还有人呐,我把他们安顿好再过来”。
“出了拉萨开头一路都好好的,快到贡嗄县的时候,就听着底盘哐啷一声响,我想坏了,赶紧停车,检查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先前排气管出了点事,我想可能还是那毛病,问题不大,先凑和着,到地儿了再修,就又接着开,谁知后来只要一踩刹车就是一阵响,弄得我到最后脚趾头都抓紧了,咬着牙坚持到了贡嘎。
到了修理场,让修理工检查了一下,说是轴承坏了,可等修理工把车轮卸下来时,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内轴承的外圈都断成几截了。人家修车师傅都佩服我们,说这样的车你们还能开,真是了不起。县城太小,又没配件,得叫人从拉萨带过来,没办法就在那儿住了一晚上,今天上午配件才送过来,车一修好我们就上路了。
过岗巴拉山时,听说昨天出了事,我们到的时候交通才恢复不久,我也没太往心里去,还觉得运气还不错,昨儿就是车没坏也得等着。一路上紧赶慢赶,没承想快到日喀则的时候,轮胎又爆了,真是霉到姥姥家了,等换好了胎,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弄得这么晚才到。”
倪卫彪一口气说完,开头听了徐飞的话,又看到林虹那么担心,感动之余,心里不免还有几分得意,觉着自己是因祸得福了,可现在觑着林虹的脸色,越看越不对劲儿。
林虹一直没说话,只静静听着,脸色到是没有开始那么苍白了,这时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车坏了你难道不会先打个电话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你担心”
难得见林虹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倪卫彪有点心虚地转开头去,随即振振有辞“哪儿有谁会担心那天不知是谁说的再也不想”还没说完看到林虹泫然欲滴的泪眼,忙又改口道“我走的那天惹你不高兴了,我怕你气头儿上听见我的声音更闹心,所以就没打,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
林虹气极了,整整一天的担心,焦灼,差点没急疯了,他却整个儿一没事儿人一样,一点不在乎,心中觉得委曲的要命,眼泪一下子就迸了出来“我才懒得管,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少在我在这儿碍眼。”。
倪卫彪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别价,我就稀罕你管”,看林虹哭的伤心,又有点不知所措,想想她今天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立刻收起笑脸,态度诚恳的道歉“是我不好,无组织无纪律,自由主义严重,请首长再给我次机会,容我戴罪立功。”
林虹转过脸去哽咽着“少嘻皮笑脸的,谁理你”。
她太瘦了,小小的肩头轻轻颤动着,极力压抑着声音。难得的真情流露让倪卫彪心里不由感动,伸手从背后轻轻搂住她,把下巴贴在她肩上。
林虹吃了一惊,晃着肩膀用力想挣扎开,倪卫彪手势温柔却坚定,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嘘,别动”倪卫彪低声道,闭上眼睛在林虹的耳边轻轻蹭着,“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说话时,嘴唇凑在林虹的耳边,呼出的气息直喷耳朵里又热又痒。林虹侧了一下头却躲不开,不由发狠的用力想甩脱他。
倪卫彪自然不肯,赶紧哄着“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的腰肢异常柔软,倪卫彪用力收紧了双臂,有点不满地嘟囔着“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你还不高兴难道你希望掉下去的是我”
明知他是故意在装可怜,林虹的心仍一下软了下来。
尾声
三年后,定阳。
九月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北楼前种着一排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落了一地,倪卫彪满头大汗地赶到医院时已经快黄昏了。
倪老爷子的病房在北楼顶层的最里边,过厅宽敞明亮,大理石的地板照得出人影来,走廊两边摆着大盆的绿色植物。病房是个套间,基本上按着招待所布置,地上铺着地毯,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如果不是来苏水的味道,根本就感觉不到是在医院里。
兰芳正在外间的客厅里打电话,看到倪卫彪的一刹那,她的眼圈不由红了,三年没看到儿子了,她不肯接他的电话,不看他的信,狠下心来就当没有过这个儿子,可说不惦记是假的。倪卫彪瘦了些,但显得更结实了,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让他黑了很多,颧骨上毫不意外的是两团鲜明的红,只这一眼,兰芳心软了。
倪卫彪看着母亲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叫了一声妈,兰芳点点头,只说“爷爷在里边,等了你半天了”。倪卫彪蹑手蹑脚的走进里间去。
倪老爷子靠坐在床上,左手上输着点滴,右手握着份报纸,精神看起来还好,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正看见倪卫彪走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轻声骂道“你这个混小子,知道回来了”。
倪卫彪笑着叫了一声爷爷,就势在床边坐了下来。
倪老爷子两天前打网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