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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兰一时踟蹰,又不好贸贸然反悔刚才的许诺,于是可怜巴巴地望向女皇。
女皇脸庞笑意未散,轻咳一声整理威仪,正要开口“嘉兰是代寡人比试,输了的话彩头也该由寡人给,左芝你想要”
“陛下。”
这个当口,梅林里钻进一侍官,跑得满头大汗。他突兀打断了众人,匆匆行礼,十分急迫地在女皇耳畔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左芝听不清说什么,只看得到侍官惧怕的眼神,还有女皇越来越沉郁的脸色。
“混账”
骤然间女皇怒叱一声,扬手打翻了侍官呈上的折子,连带着玳瑁护甲都飞了出去,埋进皑皑雪中。众人见状急忙下跪,异口同声请求圣上息怒。
刚才还是欢声笑语,转瞬即是猛虎长啸,左芝懵懵懂懂跪在雪地里,偷拿眼角觑着沐乘风的神色。沐乘风倒是淡然,跪下后一言不发,眼睛盯住那道折子。
“陛下息怒,切莫大动肝火伤了龙体。”嘉兰及时出言卖乖,却不料换回女皇一记冷眼,嘉兰不明所以,试着再劝“陛下”
女皇抬手阻止她近身,漠然开口“看。”
嘉兰手捧心口,双目含泪诺诺唤道,都已带上了哭腔“皇姑母”
“看”
又是一声厉喝,嘉兰连眼泪也顾不及落下,连滚带爬从地上捡起折子打开,上面沾着的冰碴子割得手心冒血。
哪知嘉兰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赶紧跪下请罪“这是有人陷害臣女用性命担保,此事与父王毫无干系,父王是清白的还请陛下明察”
“陷害”女皇冷笑,“淮州二十万两白银在众目睽睽下不易而飞,淮南王却上书说此乃邪风作祟堂堂诸侯王竟把这等无稽之谈挂在嘴边,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你们当中谁信这般的说辞,站出来”
女皇虽是女流之辈,可当了二十多年的一方霸主,天威着实令人胆寒。众人低头垂眸不敢吱声,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嘉兰跪在地上行走,全然不顾膝头磨破渗血,哭泣哀求“父王平庸懦弱您是知道的,别说他没本事盗取官银,即便是有力他也不敢生此谋逆之心陛下,这么多年以来臣女侍奉君前,不敢说周到细致,却也是尽心尽力,求您念在我与父王一片忠心,给他个机会好不好陛下、陛下”
女皇闭目片刻,深吸一气。须臾,含威凤目睁开,刚才的戾气散去,些许女人柔情浮上来。女皇轻轻扬手,言语平静“你先起来。”
宫婢急忙去扶嘉兰,她几乎都无力起身,两名婢女用了好大力气才架起她。嘉兰倚着身旁人勉强站立,泪眼朦胧“陛下,父王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另有元凶栽赃嫁祸。”
女皇的表情看不出是否信了她的辩白,只道“清白与否要查过才知。乘风。”她忽然开口唤沐乘风,沐乘风回答“臣在。”
“淮州官银失窃一案疑点颇多,怪力乱神之说难以服众。着遣沐乘风往淮州探查此案,即刻起身不得有误。尔乃代天子出巡,非常时可行非常事,寡人赐你御牌一道,见令如见君,特许先斩后奏”女皇交待完毕,又转过头对嘉兰说,“既然你以性命为淮南王担保,那也就跟着乘风一起去,好好查个水落石出,给寡人一个交代。”
嘉兰如遇大赦,赶紧又要下跪谢恩。女皇依旧冷眼,丝毫不见亲厚神色,道“不过嘉兰,寡人要问你一句,若遇见忠孝两难全的情况,你是否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嘉兰的心猛跳一瞬,脸颊划过苍憷,果断道“嘉兰首先是陛下的子民南楚的郡主,其后才是父王的女儿,如果父王果真臣女自当大义灭亲。”
女皇终于满意点头“记住你今日所言。”言毕她召来近侍,“回宫。”
御驾即将启程,沐乘风与嘉兰都领了皇命,神色皆是凝重。此刻,左芝忽然跑上去“陛下请留步”
正要上辇的女皇停下,不悦回眸。只见左芝匆匆跑近,笑若桃花丝毫看不出芥蒂,她说“刚才的彩头还没给呢,陛下。”
女皇方才记起此事,哑然失笑“来人,叫内务府取一对玉如意”
“臣妇不想要那些东西。”左芝天真地歪着脑袋,嘟起嘴略有埋怨,“我与相公成婚都一年多了还没有子嗣,除了机缘未到而外,也有夫妻相聚时间短暂的缘故。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妇不想日日被家中公婆数落,只愿早点为沐家后继香火,可生儿育女须得两夫妻经常在一起陛下,难道您就忍心让我跟相公劳燕分飞么”
女皇被她一番巧辩调剂了心情,含笑叹气“说得寡人倒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别拐弯抹角埋怨寡人了,说罢,要什么彩头”
左芝趁机请旨“臣妇想要和相公一同去淮州。这样一来我不仅能遵照公婆的意愿,还能顺便照料相公的生活起居,为他料理琐事,断绝后顾之忧,
让他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入耳动听,女皇噙笑对沐乘风道“爱卿有此娇妻作伴,此去一路不会寂寞了。准。”
“臣妇叩谢陛下圣恩”
左芝赶紧跪下谢恩,低低埋头藏住眉眼的小得意。女皇浅笑不语,乘辇离去。
待到御驾走远,沐乘风伸手去拉左芝起来,说话都透着股子嘲讽“照料我生活起居料理琐事断绝后顾之忧”
左芝若无其事揉揉腿,大言不惭点头“是啊,难不成你要我说”她不经意瞅了嘉兰一眼,“要我说是为了防止狐狸精趁虚而入”
“有只捣蛋的老鼠精已经够头疼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沐乘风笑,拥她入怀,对她擅做主张的事也不计较,只是略有忧虑地说,“跟着便跟着罢,是什么样的结局只要有你在,我都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家里断网了,今天一早爬到办公室来更新
、第五三章、衣冠妻兽
淮州府的官银失窃案很快闹得沸沸扬扬,鬼怪妖风之说愈演愈烈。沐乘风一行往南,听到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此事。
年前淮州府官员照例检查库银、核对数目,之后封箱落锁,把银子封存在了库房之内。然后在年尾到新年的这半月日子,每天都有士兵轮流值守,确保银子的安全。等到年关一过,大年初八的时候,众官员又齐齐回来,打开库房重新验查。年年如此。
可是今年开库房的日子晚了两天,初十了才开。因为进出库房需要通过五道关卡,是故便由五个人分别掌管钥匙,少了一人绝对不行。而其中一位官员回乡探亲,半途被风雪困住,于是延误了归期。等他回来之后,五人聚齐到库房检查,开门后发现屋顶瓦片被大雪压碎,渗了些雪水进来。于是几人商量唤匠人过来修缮补瓦,又担心人多手杂,便命士兵把十来箱银子抬出去放在府衙院子中央。
按理说府衙院子四堵高墙,周围又有重兵把守,众目睽睽之下,官银是绝不可能被盗的。问题是奇就奇在等银子搬出,官员开箱清点数目,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哪知骤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弄得人脸痛目迷,一时看不清眼前。待到狂风刮过,众人再说继续清点,却惊骇发现库银都不见了。
唯余半箱子石头,还有些许缥缈眯眼的白尘粉末。
要说有贼人胆大包天,于光天化日盗取官银,可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何能在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内盘走又说是众官员坚守自盗,可那五人事后被投入牢狱审问,无论怎么用刑都坚称自己清白,丝毫不露破绽。还有人说是否官银早已被盗,当日众人所见的许是江湖障眼法但是从银子入库到开库只有半月时间,是什么人能够一夕齐集五把钥匙,又在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偷梁换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大概只有鬼怪一说能解了。
这些传闻在左芝听来,不过是些有趣故事罢了。她倒是觉得津津有味,每每听来说给沐乘风听,还要问一问“木头,你觉得是什么人偷了官银”
“不知道。”
沐乘风没有骑马,陪她坐在马车里,用缝衣绣花打发时间。他手拿一件薄绮披氅,低眉穿针捻线,在领口处点缀上繁花图样,呼吸浅浅神态安静,只有听到左芝问才抬起头,漫不经心说句话。
“不许做了,跟我说话”左芝不高兴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一把抢过针线衣裳,翘着嘴道“你怎么看的,给我说说呗。”
“甚么都好,唯独不会是妖魔鬼怪。”沐乘风伸出指尖到左芝面前,“破了。”
指腹被针尖戳出个小孔,渗出血来。左芝见状想也不想,拉过他手指含进嘴里,懵懂问道“为什么不会是妖魔鬼怪”
指尖被她咬着微微发麻,沐乘风视线落在樱桃般的小口上,反问“诸天神佛贪财吗”左芝断然否定“当然不了,神仙六根清净,才不会喜欢金银俗物。”
沐乘风动了动手指,在檀口里搅弄,噙笑说道“神佛不贪身外之物,妖魔又是惯爱剥人皮吃人心的,拿官银去有何用除去他们,剩下的就是元凶了。”
“唔唔别动”左芝逮住他不安分的手掌,使劲吮了吮放开,喘口气道“不流血了。木头,你的意思是人在作祟可是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这个局简直是天衣无缝,反正我破不了。”
沐乘风垂眸看着膝头未完工的衣裳,手指摩挲着线缝“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有破绽,耐心等待便是。”
马车停了,随行护卫长来请沐乘风和左芝下车歇息。他们还有两三日就能进入淮州腹地,此刻落脚在郊县的一家客栈。
乡间客栈简陋朴素,只有两间上房,于是嘉兰与左芝各自一间。嘉兰自出了都城就精神不佳,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说话声也小了,左芝见她几次都是病恹恹的样子。
两间上房相邻,都在客栈后院的二楼。嘉兰由侍女扶上楼梯,一路低眉,直到快跨进房门才微微转头,看向沐乘风。左芝见她嘴皮子似乎要动,赶紧上前一步挡住视线,鼓起眼睛瞪她。嘉兰瞧左芝神情不善,终是缄了口,淡淡回头就进房了。
左芝鼻腔哼哼“黄鼠狼,有点空子就想钻”
沐乘风听她一会儿骂狐狸精一会儿骂黄鼠狼,觉得好笑,故意蹙眉道“吱吱,你这话不妥。”
左芝未料他竟敢出言“维护”嘉兰,顿时生气了“你敢帮着她”
“黄鼠狼偷鸡。你说别人是黄鼠狼,那不知谁是鸡”
左芝想也不想就说“你呗,谁叫她老惦记着你”
沐乘风扶额叹息“原来在娘子你的心目中,为夫只是一只鸡啊”
左芝捂嘴直笑,戏弄他“木头大公鸡,打个鸣来听听。”
沐乘风一本正经还嘴“吱吱小母鸡,下个蛋来瞧瞧。”
以前他很少跟她说笑,如今倒是爱说了,可依旧板着张冷脸,配上浮浪的口气,左芝还真有点摸不准他是生气还是玩笑。她盯住沐乘风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唇角微微上扬,于是左芝猛地踢他一脚,气急败坏。
“你骂我”
沐乘风侧身躲开,有些纳闷“何出此言”
左芝恼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鼻子就闹“你还问你还问你刚才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瘪着嘴把手一甩,委屈哭诉,“你嫌弃我了,臭木头”
沐乘风看她抬手捂住眼睛,好似伤心哭泣的模样,可是指缝中间儿却没一滴泪水。他轻嗤一笑。
小妮子好强,斗嘴没占到便宜,于是装哭骗他来了。
沐乘风走过去,左芝还在“嘤嘤泣泣”“没良心的坏木头,我再也不理你了,呜呜”
他懒得道歉哄人,直接弯腰下去抱住她细软的腰肢,一把就把人扛上肩头。
左芝惊呼“干什么”她吓得连哭也不会了。
沐乘风扛着人上楼,口气淡然“帮你下蛋。”
左芝“”
道貌岸然的大公鸡,衣冠禽兽
晚膳就在房里吃,左芝拿毯子盖住腿坐在床头,等着饭菜送来。楼梯口传来人踩上木板的兹兹声,随即房门开了,沐乘风端着东西进门。
一碟酱肘子片,一碟野蘑菇炒鸡子,一碟腌鹿肉,还有一盅当归鸽子汤及一盘叫不出名的野菜,炒得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