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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病,得大人诓着哄着帮他们把衣服穿好。到了李朝晖这儿,大概是从小没妈的缘故吧,所以也没机会撒娇什么的,李吉春进厨房去拿了碗筷出来,小孩儿已经坐起来揉着眼睛自己穿衣服了。
洗漱过后父子俩坐在一起吃早点。晚上吃过饭李吉春便要下去开店,中午小孩回来呢,他又在倒头大睡,所以也只有早上时间稍微充裕一点,可以让父子俩边吃饭边说会儿话。
两人之间的对答通常如下
李吉春上课要听讲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团结同学校门口的垃圾食品少吃一点。
李朝晖对所有的叮咛都只是点头应着,看他一边啃包子一边点头的乖巧模样,李吉春便自觉省下一切废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叹一口气。
送走了儿子他开始收拾屋子,该洗的洗,该晾的晾,到九点多钟才上床躺下。
人天生就是昼行生物,大白天的不容易睡着。李吉春便躺在床上,一边培养睡意,一边任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想儿子一天天地长大了,花街这个环境,显然不利于孩子的生长。现在小,问题还不是很明显,要是以后到了青春期通晓人事了,那肯定是不能再住在这里的,况且这一行始终是个偏门,见不得光,现在上面对花街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严厉打击了,所以抓紧时间多存点钱就赶快转行吧
想到自己一个本本份份的农家子弟居然会阴差阳错地涉足这一行而且一干也是好几年,说实话,李吉春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花街这么多美容美发店,老板大多是两种出身一种是小姐找到男人上了岸,过渡成老鸨;另一种呢,就是城里的人仗着有亲友在道上混,开个店赚快钱。
李吉春当年是被他舅舅舅妈拉进来的。这两口子脑子灵光,九几年便带了几个村里的女孩儿出门赚钱,后来又在花街租了个门面,艳帜高张。
那一年李吉春的舅舅得了个大病,舅妈店里医院两头跑,看顾不过来,便寻思着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这样找上了李吉春。
舅妈当时是这么想的,第一这孩子是自家外甥,不是外人;第二刚跑了老婆,听说是嫌他穷。第三嘛,就是出于利己的考虑了。这店里没有个男人立着不行,至少得有个看场子的才不至于被同行相欺。于是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示之以利,硬是把李吉春给说动了。
李吉春那年虽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爹,但其实二十五都还差几个月,来这种地方脸皮子嫩着呢,别提多不好意思了。所以每天只闷头煮饭看店,话都不多说一句。
可后来他就惊骇地发现,人们的思想观念真的是开放了呀找小姐似乎已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娱乐活动,都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客人成群勾肩搭背一家家店挨个品评过去,看到中意的便进去谈价钱。甚至有人进来张口就问“还有小姐没”那语气神情就跟他去面馆里问还有杂酱面没一样那么从容淡定。
于是渐渐地,李吉春跨过了一道心理上的坎,也能以平常心待之了。他象大多数夜店经营者一样,可以把小姐们当成一种特殊的商品笑着来推销。这个钱来得确实快,而且容易,于是他和店里的小姐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抓紧一切机会赚钱,然后转行。
3、第 3 章
又是一个喧嚣的夜,花街一如既往的堕落和热闹。
忽然间,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匀速从花街那头驶过来,车上的高音喇叭威严地重复“彩灯关掉所有彩灯,全部关掉”
“我操”李吉春弹簧一般猛然弹起,跳到墙边啪一下按下彩灯开关。
警察的话于他们是不可违逆的,所以,要服从管理。
关了灯走到门边察看情况,只见满街的店忽然一下全都老实了。任他平时多佻皮多不得了的老板,此刻都迅速地听从指令熄掉了彩灯。平时李吉春看惯了不觉得,但现在他不能不感叹这灯光的强大作用。你看这彩灯一关,花街那层绮丽妖艳之色一下子就褪了个干干净净,家家店里都亮着明晃晃的日光灯,看上去正直得不得了。
小燕来到花街还不满一年,没见识过这等场面,也跟着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地看,“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啊”
“肯定是上头有人要来视察啦。”李吉春作为一个在花街生活了数年的老居民,作出非常权威的论断。
他们这个城市作为重庆直辖市的一部分,又属于三峡库区,所以在政府的心目中地位还是比较重的,时不时地就有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而偏偏他们这条街呢,是进城的必经之路
花街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据说某年一个夏夜,有重庆的领导坐着小车下来,结果一进城便看到满街的莺莺燕燕,卖笑迎人,那领导当场脸就绿了。不知是不是当官的挨了训,反正后来花街所有的夜店经营者都被叫去派出所开会,被所长严厉训斥说你们一个个实在也是太嚣张了一些狠罚了他们一笔款,后来,再遇到领导下来这种事派出所便会事先来通个气,叫他们把尾巴夹紧一点。
李吉春叹口气“今天歇业吧,做不了生意了。”
本来周末正是他们好赚钱的时候,可现在警察来了这么一出,街上的客人象惊弓之鸟似的全跑光了,还做个毛的生意何况派出所已向他们打了招呼,这种时候顶风作案,他可真没那么大的胆。
“放假放假,今天放假,你们也休息一天。”
小姐们叹气,拖拖拉拉地站起来。时间还早,才八点多钟,于是大家便商量着既然今天不做生意那就出去玩吧,逛夜市啊吃东西什么的,几个人拎着包包手挽手一起走了。
李吉春检查水电关了店门,视线一扫,只见好多店都关门走人了,想来大家心头都清楚,今晚就算在店里守着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而已,不如省点力气。
回到租赁房内,朝晖看到他忽然回来便有点诧异。“爸爸”
“嗯。”李吉春应一声。
他本来想换拖鞋的,但一眼看过去,看到朝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少儿节目,为了节约电也没开灯。李吉春突然就觉得这房子真是太冷清了,儿子天天晚上一个人待着也太孤单了,自己陪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
强烈的内疚感令他急于想要作出补偿,停了停便问他“朝晖,想不想出去玩”
“嗯”
“周末嘛,刚好今天也不开店,我们去广场看他们滑滑轮好不好然后去小吃街吃夜宵,我们可以从第一摊挨个儿吃过去,吃到最后一摊”
李朝晖眼睛眨两下,确定没听错后便一下子兴奋地蹦了起来“好啊,出去玩”马上关了电视跑过来兴冲冲地换鞋。
看到儿子这么雀跃,李吉春心头既欣慰又有些心酸。他自己的童年是在山野之间度过的,而朝晖的童年却是在学校与租赁房之间两点一线。因为花街的特殊环境他又不允许他下楼去玩,所以朝晖只能天天与电视为伍
出于这种强烈地想要补偿儿子的心理,李吉春竭力地想要哄他高兴,于是也作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父子俩手牵着手往广场走去。
广场那一片儿是他们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周边美食街女人街各大商场宾馆应有尽有,而中间那个露天音乐广场则是群众夜间娱乐之地,排队跳舞的、唱歌的、小孩子滑着滑轮在边上穿梭,偶尔又还有卖宠物的抱着小狗向路人兜售,总之这地方就两个字可形容热闹。与花街截然不同的一种热闹。
父子俩边走边看世景,吃了碗滑嫩嫩的豆腐脑儿,李朝晖又买了一篷棉花糖,旁边有几个小孩在表演滑轮,熟练地在障碍物间滑来滑去,自在得如一条鱼,于是李朝晖看得错不开眼,站着就不走了。
李吉春见他看得入了迷,也就随他,刚好旁边有几个卖二手手机的摊子,他便半侧身去,打量那些旧手机。
摊主连忙笑着招呼“兄弟,看得起哪一个我这儿的手机又好又便宜。”
李吉春的手机用了好几年,期间受的磨难无数。被水泡过,从高处跌过,所以按键接触什么的都有些毛病,他早就寻思着想换一个了,既然今天遇上了,便真的在柜子里挑了一个顺眼的,叫摊主拿出来细看。
“虽然是山寨机,但性能好。”摊主把机子递给他,一脸诚恳地向他介绍“双卡双待,带摄像头照相机,像素高哦,拍出来的东西嘿清晰,不信你试。”
李吉春敷衍地点点头,开了机挨个儿按键,查看功能。摊主说得天花乱坠,但可信度其实不高,因为他也是搞推销的,向客人介绍小姐时不也是会把商品吹得象朵花儿一样吗所以卖家的话不要太相信,功能什么的一试即知。
“朝晖,看这边。”
李朝晖转过头,听见轻微地咔嚓一声,被照下来了。
看了看照片,画面确实很清晰,李吉春有点儿满意,但面上一点满意儿的样子也不露,闲闲地问“这个多少钱啊”
“不贵才三百五。”
李吉春马上露出一脸这种东西也要三百五的嫌弃表情,作势要走。那摊主忙拉住他,道“哎哟兄弟,一分钱一分货,你看看这手机质量嘛。”说着熟练地打开照相机展示给他看,“你看你看,多清楚十米之外的画面都一点不含糊”
李吉春懒洋洋地接过来,道“画面是清楚,但是”他声音忽然一下噎住了,因为他在镜头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实在令人过目难忘的人。
4、第 4 章
时间倏忽滑到了五月,李吉春的生活里没什么大的变化。
这天早上,他象往常一样打发孩子上学今早他睡沉了,所以连带着朝晖也起晚了,时间便有些着紧。
“朝晖你麻利点,要迟到了”
小孩儿从厕所里出来了,却捏着鼻子,闷声闷气地道“爸爸,我流鼻血了。”
这几天的天气已有三十六七度,是有点燥热上火。李吉春便忙把他拉到洗衣池旁,拿凉水拍了拍他后颈,又揪了两条卫生纸塞住他鼻孔。“晚上炖绿豆汤给你喝。”说着把书包给他背上,拍了他小屁股一下,叫他别耽搁了,赶快去上学。
这只是晨间一个小插曲,所以李吉春也没往心头去,可是一个小时之后,命运,便以消息的形式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生活当中。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李吉春正在洗衣服。山寨机特有的超大声音连哗哗的自来水声也挡不住,李吉春冲了冲手上的肥皂泡沫,进客厅去拿手机。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是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是客人召小姐。一听,果然。那头是个略微焦急的女声,“是李朝晖的家长吗请你马上到中心医院来一下,我是他老师。”
医院,老师。
这样的组合让李吉春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就是觉得朝晖出事了。可是分开还没多久呀,孩子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
是被车撞了从楼上掉下去了跟同学打架受伤了
“不是不是。唉,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你快来吧。”老师停了停,又补充一句“我们在中心医院的血液科。”
李吉春懵懂地哦一声,慌忙抓上钱包钥匙,出门召了辆出租车便往医院赶。一路上东想西想,心惊肉跳。
很快到了医院,拉了个护士问清楚血液科的位置,因等电梯的人太多,李吉春便三步并两步地往楼上冲,刚上楼便看到走廊窗前立着一个年轻女子,神色凝重,两人视线一对,那女的先迎上来几步“是李朝晖的爸爸吗”
“陈老师。”李吉春也把她认出来了,便往她身后看,“我儿子呢朝晖呢”
“还在里面作检查,你先听我说。”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陈老师上课的时候发现李朝晖一直在流鼻血,流了很多,把纸都浸透了。孩子也一直在换纸,一个早上抽屉里就积了一小堆浸血的卫生纸。陈老师看着那小山堆似的就有点被吓到了,现在家家都只有一个小孩,出了什么事学校里担待不起呀。连忙把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