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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路边,这里的道路设施并不是很完善,行道两排的梧桐树压弯了枝桠,叶片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过往的车辆寥寥可数。
“啪”的一声拉开车门,少年略显青涩的面容虽然还未长开,但已经能预见日后脱离稚嫩后越发英俊的棱角。他腿往外一跨,动作十分迅速的下了车,少年头顶乌黑的短发被梳得一丝不苟,唇拉直,一双浅棕色眼眸深邃不见底,面容上却隐隐的现出一些怒气。
身后管家着急的叫住他:“少爷———少爷,你回来!”
少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头也不回:“你们先走,不要跟上来!”
管家擦了把鬓角上的虚汗,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少爷他也有几分怵的。于是便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地方,不让跟去他们就在这里,不信等不回来人!
越过马路,在拐过几个弯之后,面前呈现的是一丛矮小而破旧的瓦房,凌乱的光线被阻隔在头顶交叉错接瓦蓬之中,织成了一张张密不可分的大网,将所有的光亮抵挡住,料峭而寒冷。
顾宴南才刚刚踏进了这里,右手边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妈将手里的盆甩了出去,来不及躲闪,水在地板上受到了冲击转而溅到了他裤腿边。浑浊的水珠顺着他的笔直的小腿慢慢的滑落。
顾宴南额角一跳,冷冷的撇了大妈一眼。
大妈被这个半大的少年犀利的眼神吓住,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撑着腰不服气道:“瞪什么瞪,你家人没教过你要尊敬大人吗?”
顾宴南没空理会她的瞎扯,脑海里冒出小孩充满希冀的眼神,扯了扯后背的单肩包继续往前走。
很快他的脚步到了一间脱漆而粗糙的红木门面前停了下来,门上铜环被时光抚摸得锈迹斑斑,他轻轻的扣着门把,没一会儿,门里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露出小孩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
小孩似乎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几根不服气的呆毛直愣愣的翘起,直把顾宴南看得忍俊不禁。
小孩看到他的瞬间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双手往前一抱,熟练的抱住他的腰,小脑袋抬起来看着他,声音雀跃的像只欢快的鸟儿:“哥哥,你来了。”
顾宴南摸着他柔软的脑袋,“嗯”了一声,柔肠百结,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个小孩面前消失但尽,指尖穿插在漆黑如墨的发丝之间,一缕一缕的给人梳好。
小孩继续抱着他,“哥哥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顾宴南点点头;“算数的。不过小溪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凑在小孩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孩乌眸升起一丝疑惑,手里紧抱着顾宴南从单肩包里拿出送给他的圣斗士手办,但还是按着他的话去做了。
..........
顺利的躲过在公路旁守株待兔的管家和司机,顾宴南牵着小孩的手,坐上了通往南城区的公车,公交车摇摇晃晃的,枝叶间穿缝而过的细碎阳光,树影婆娑的洒在了透明的玻璃上,顾宴南肩头上靠着小孩,小孩手里还抓住他送的玩具,不停的摆弄着。
“到了——”
欢乐谷里人很多,稍微不走神两人就被激涌的人群冲散,小孩身高比一般同龄人要矮了些,穿梭在这一个个拥挤的大个子人群中有些害怕,除了左手紧勾着顾宴南的手心之外,右手还紧紧的攥住他的衣摆,丝毫不肯放开。
顾宴南握着他的手加重了力气,低下头在小孩耳边说:“跟着哥哥,不用害怕。”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
*
因为母亲工作太忙了,小孩鲜少能有人陪他来这种地方游玩,所以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感到很好奇,拉着顾宴南的手,迈开两条小腿“蹬瞪”的往各个目的地跑去。其中一些危险的设施,顾宴南碍于小孩的成长发育不敢把人带上去,哄说了很久才把小孩的心思给他收了回去。
两人玩了大半天,皆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顾宴南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时候,脑子发涨一阵天旋地转,小孩看着哥哥脸色苍白的摸样,也不提要去玩其他的事情了,跑到商铺里跑了一瓶水递给了顾宴南,被冰饮浸得发凉的手往顾宴南的额头上摸去,问:“哥哥好点了吗?”
顾宴南拉下他的手,拿过纸巾给他擦了擦湿透的手心:“没事,哥哥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小孩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气铿锵有力:“那我们不去玩了!”
顾宴南笑道:“真的吗?”
小孩听到他这么一问,又有几分犹豫,但看着哥哥略显苍白的脸色,白嫩的小脸扬起一丝坚定:“真的!”
顾宴南对他的回答颇有些意外,把他的椅子拉近了些:“没事,我们现在先吃饭,然后再继续。”
小孩摸着肚子兴奋道:“好啊!”
小孩的胃口小,进食速度也比较慢,今天的心情又比较亢奋,吃饭的时候比手画脚的向他倾诉自己在学校好玩的事情。他的哥哥听着兴趣盎然,手撑在下巴处,专注的看着他,眼里像含了亮晶晶的星星一样。
他于是更来劲了。
两人的午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多,哥哥给他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老鼠是怎么顺利的吃掉猫的,乌鸦最后还是长出来色彩斑斓的羽毛,母鸡成功的飞上了天.......
小孩虽然年纪是小了一点,但并不妨碍他知道哥哥说的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而已,现实中又怎么可能有五彩斑斓的乌鸦呢?
当夜将他的第一缕暗光触碰大地,离别的悄然而至总是让人难过和措手不及的。
小孩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慌忙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拍拍胸脯,幸好还在!他把纸条塞到顾宴南的手里:“哥哥,妈妈说明天我们就要搬家了,这个是新地址,以后要到这里来找我玩了!”
顾宴南紧攥着那张纸条,夜风很凉,几乎渗透到了他的血液流淌着的四肢,他沉默了片刻说,“小溪可能哥哥以后不能来找你玩了!”
小孩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啊?”
“哥哥要出国念书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了。”
小孩彻底的慌了:“哥哥不喜欢小溪了吗?哥哥为什么要走?”
顾宴南按着他的脑袋,看到小孩红了的眼眶,半弯下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凑得很近:“哥哥一直很喜欢小溪,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以后哥哥还会来看小溪吗?”
“会的。”顾宴南郑重的点头,将单肩包从背上拿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大搭信封放到小孩的怀里,“之前不是教过小溪怎么写信、寄信嘛,小溪之后也可以继续写给我,地址我都在信封上写好了。”
小孩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抽了抽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