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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太阳真的很好,曾一鸣觉得自己已经要把陈砚给忘记了,就当做学校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就当做他从人到大都是一个人玩乐,这和承受他人轻贱鄙夷的目光相比,实在是太简单了。
可是偏偏,陈砚偏偏要出现在他面前。
曾一鸣只能假装自己没看见陈砚,尽管他知道,以陈砚现在的「知名度」来说,没有人会看不见他。
曾一鸣以为自己只要像往常一样对陈砚视而不见就可以了,只要自己是这种态度,陈砚就应该识时务地走开,别再来纠缠他。
可陈砚叫住了他。
是和他梦里身下之人呻吟时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令他汗毛直立,也令他几欲作呕——对同性恋的恶心、对陈砚的恶心、更是对自己的恶心!
他颤抖着手勉强运球,周围人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就像那些人曾经无意间被他撞见,就立刻别过眼神,装作方才没有在意淫他和陈砚的关系一样。
“曾一鸣和那个Gay关系这么好,他们之间能什么都没有?”
“我也觉得是啊,曾一鸣一直都很宠着陈砚的啊,我初中就跟他们一个学校了,亲眼所见。”
“我也是跟他们一个初中的,两个人都不谈恋爱,天天腻在一起。”
“我还见过他们一起回家呢,曾一鸣摸那个Gay的头。”
“咦……好恶心,两个男的,还摸头。”
“嘿嘿,你懂什么,说不定更私密的地方都——”
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了,他们为什么要讨论得这么大声?
那些不善的目光一道道地向曾一鸣射来,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任何事物,更听不见一切声音,他只知道——自己也要变成人人喊打的同性恋了。
他不喜欢陈砚,他不喜欢男的!他是有女朋友的!
他绝对不要当同性恋,他明明不是——他只是会做梦而已——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不会——”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恶毒的话语也一洗而空,什么都没有了。
曾一鸣茫然地偏过身来,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很干净,耳边也几乎听不见声响——
只除了,一颗篮球,一个倒地捂脸的人,和几声微弱压抑的抽噎。
仅此而已。
第60章 番外 胆小鬼③
再见陈砚,是在东大的礼堂。
那一刻,曾一鸣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惴惴不安,失而复得,喜悦,忧惧……
千百般情愫在心头流窜翻涌,连舌根都酸到泛苦。明明是那么深刻、那么强烈的情绪起伏,哪怕他此刻看看镜子中自己的模样,就会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求些什么,可他仍不敢承认——他喜欢陈砚。
陈砚变了,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
他冰冷的眼神,讽刺的口吻,挖苦的话语,一切的一切,都陌生且锥心。
而且,他还有了个男朋友。
曾一鸣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外面两个携手而来的身影,一个高大英俊,天生一派贵气,另一个,明明退却了少年人的青涩,在自己的面前冷冰冰不近人情,刻薄又狠心,可在那人身边,他却仍似当年,一脸羞赧不知所措的模样,一只手看似安分地被那人握着,另一只却紧张得攥起衣角,耳廓飞红,眼神躲闪,清亮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因为害羞而无法专注定焦,而嘴角很乖巧又很忐忑地紧抿着,任身边那人牵着自己走。
陈砚哪里是变了?曾一鸣自嘲地想,他明明哪里都没有变,只是那些小动作小情绪,全都拜托给了另外的人罢了。
明明上一秒还得竭力克制才能抑住不显的开心,下一秒一见着自己,就只剩下冷漠和抵触了吗?
曾一鸣看着陈砚无意间瞥见自己,便瞬间换了脸色,一脸防备,心口像破了个大洞,凄风苦雨从中穿过,只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店内座位很少,晓絮请了陈砚和那位同坐。
曾一鸣从陈砚落座后眼睛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不是他想表现什么,也不是为了给人找不痛快,只是他觉得,恐怕只有在那人身边,陈砚才会露出哪怕一丁点真性情,才会有那么一丁点,和过去的陈砚重合。
陈砚和苏聿的手一直没松开过,即使是在他们这两个「恐同人士」面前。陈砚是真心喜欢苏聿,他看得出来。
自那次无意间碰见以后,曾一鸣许久没再刻意出现在陈砚眼前。
他现在知道了,陈砚是真的已经抛弃了过去,陈砚有了新的生活。
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曾经有愧于他的、现在已经不再重要的故人罢了。
可要曾一鸣怎么忘记过去的一切呢?陈砚丢掉了的东西,他视若珍宝。正如曾经他拒绝并践踏的东西,是陈砚的一颗真心。
原来世上绝不可能有失而复得。
曾一鸣慢慢释然了,既然陈砚有了新的开始,他只想在背后默默看看他,力所能及地补偿他。这样,即使陈砚还是恨他,也没关系。
可陈砚和苏聿的关系竟然远不是他想象。
曾一鸣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以为他们是堂堂正正,可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居然如此肮脏龌龊——包养!居然是包养!
难怪第一次被他看见时陈砚神情慌张,难怪……
难怪什么?曾一鸣自己也不知道,他从两人的相处来看根本瞧不见任何包养的痕迹,他们明明彼此相爱。
只要他长了眼睛,就不可能看不见那两人间暗自涌动的暧昧情愫。
可他偏偏选择视而不见,因为有了包养这个名头,他就可以认为陈砚是为了钱才和苏聿在一起的,只要是跟钱有关的东西,他就还没有输。
仿佛给自己和陈砚那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找了个微薄而又可怜的可能性,不就是钱吗?给陈砚钱,他也能和自己在一起吗?
曾一鸣也觉得自己疯了,可他怎么能不疯?有些东西,一旦你曾经拥有过,就不可能忘记那滋味,就不能任其被他人抢占拥有——
他想要陈砚的依赖,想要陈砚的爱慕,想得快要疯了!
在他勉强压抑自己和他们相处的那几天,在陈砚大半夜从自己的房门溜出来钻进苏聿房间的时候,在他看见苏聿强势地把陈砚揽进自己怀里昭示主权的时候,在他看见陈砚对苏聿撒娇闹脾气又软绵绵地贴上去示好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曾一鸣早就隐隐觉得,自己一定会和陈砚闹到这种地步。
是自己活该,也是陈砚上辈子作孽,才会遇见他这种人渣吧。
可他终于心里能够好受一些,因为他得到了他应得的一巴掌。
心是很痛的,但终于不再狂跳如脱缰野马,终于不再滚烫如烈焰熔浆。这下他可以把那躁动的、不安分的心,放回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