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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才怀里,把他两个手一左一右从肩膀上搭过来,环着自己,打了个哈欠。
“你喜欢吗?”李敛问他。
“……”
张和才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李敛回头看他,在他脸上看到了一切。她没再追问,只轻声笑道:“我知道临县有督调巡抚上任借道,我还知道他家有不少玉石。”
“……”
即使这不是李敛第一回 拿回不具名的东西,但这是她第一回和他提东西的出处。张和才沉默了近一刻钟才寻回自己的舌头。
他慢慢地道:“你去偷的?”
李敛懒洋洋地回应道:“不必担心,这样的官儿我偷的多了去了,他不敢报官,更不敢在朝廷找后门,要不吃下这个哑巴亏,他剩下那几座也得解释解释来历。”
“……”
张和才伸手摸了摸滕王阁的顶,那玉凉而沉,温润细腻,甚至在烛火下莹莹泛光。
“……临县来回,可有百十里。”
“嗯。”
“你怎么搬回来的?”
李敛还是懒洋洋地:“你甭管。”话落她钻出张和才的怀里,拉起他一只手道:“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张和才温驯地任她拖着,进到偏屋里。
推开门,他发现榻上躺了个小子,小子说小也不小了,看着十二三岁,比戚歆大不了多少,发着高烧。他反应过来,这是刚才李敛扛着的另一样东西。
扭头看着他,李敛道:“送邹叔的半道上我就撞见他,他说他娘死了,卖身葬母,那时我将去临县,没有理会。我想如果回程还能见着他,我就帮他一把。半个时辰前我带他置办好东西葬了他娘,回来路上他就倒了。”
张和才半张着口,不知如何反应。
李敛道:“你那日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张和才慢慢道:“……我记得。”
李敛道:“我现在知道了,我想要个孩子。”
张和才懵了。
半晌闭上嘴,他轻声道:“咱有儿子了,七娘。”他走过去握了她一只手。“林子在王府里都顶门了。咱还有苗苗,她一个月住在咱这儿的时候比戚家还多。”
李敛垂了垂眼。年岁带不走洒脱,但仍旧磨砺锋芒,城镇的生活使她缓和下来,甚至在一些时刻像个女人了。
“张林是你儿子,可不是我的。”她懒笑着说了一句,“我可没听他叫过我一声娘。”
“……那小子……是有点儿不知好。”想到张林,张和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李敛送开环着的手摸了摸榻上小子的脑门,忽然道:“刚碰着你那年我和你起了很多龃龉,早吵晚也吵,你记不记着?”
张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敛道:“当时我在心里琢磨,你也不吃也不喝,四下里去骗钱到底为了什么,总也想不明白。后来我跟了你一天,那天你去了破庙,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个小孩,你记不记着?”
“……”
张和才微眯起眼,可无论如何也没有回忆。他能清晰地记起悬崖繁华上李敛微笑的脸,记起她叹息的每一个音,但那样的一日对他来说和流水般的每日一个样,他毫无印象。
李敛继续道:“那个小孩对你说他娘病了,求你要个符化跟他娘喝,你给他一张符,要了他一块糖,然后找给他一两银子,叫他去给他娘买药。我记得那个小孩的脸,记了六年。”她不再强求张和才的记忆,边说边笑起来,手指抚摸小子的脸。“而因为你给的那一两银子,他娘多活了六年。”
“我小时候在江湖上闯,有几年信很这个,我信符能填饱肚子,也能治百病。刚离开师父那一阵我没有钱,半夜偷恭桶里的牛粪,弄干了和丐帮的人换饭,后半夜饿得扒地上的雪吃,生了大病。当时和我同住一个庙的朋友上街去替我求符,那老骗子不给,他就夜里去偷,结果叫人发现痛打了一顿。那年冬天我熬了过来,他却死了,最冷的那天他死在我边上,我是靠着他剩的最后一点热气熬过来的。”李敛语调平和,看着张和才的双眼。“张和才,你不记得没有关系,但我记得。我在离开乌江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时常会想起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过了这么些日子,这么多个夜晚,可直到现在我还是时不时想起那天你坐在灯笼底下,吃那块糖。”
顿了顿,她又补道:“我还送了你一座滕王阁。”
“……”
李敛的话说完,室中一片安静。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张和才抹了下眼,又叹了口气。李敛笑起来,走上前去抱住了他,将身子大半的重量倚在张和才的身上。
二人抱了一阵,张和才忽然觉得自己妥协得实在太轻易,想起要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李敛已睡去了。
她倚在自己怀里的身躯一点儿没保留,沉沉靠着,放松得像个平凡妇人。低头看着她的脸,张和才嘟囔了几句,弯下腰使出全力将李敛抱起,用脚踢上门,抱她去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