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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公孙钤听着听着打起了瞌睡,倒在软枕上。
陵光捏了捏他鼻子,弯起眼睛笑了笑,起身,开门示意近侍再送上热水,挥退近侍,替公孙钤脱去鞋袜,挽起睡袍衣摆,替他洗脚。公孙钤竟累得毫无察觉,陵光乐在其中,也并不想惊醒他,轻手轻脚弄完了一切。他刚刚给公孙钤盖好被子,近侍就抱着一个要哭不哭的孩童来了。那孩子一见他就委屈地伸手要抱。
陵光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问他怎么了。
“父王今晚没有哄念儿睡觉,念儿睡不着。”孩子不高兴地抱怨,“……念儿不想一个人住。”
陵光沉默,心疼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他之前曾在梦里哭醒过,把这孩子吓坏了,自那天起他便与孩子分开睡。一岁多的孩子,独自住也是害怕的,父子二人纠结了许久。
如今,好像有了解决的办法。
“父王带念儿去见你父亲,好不好?念儿跟父王还有父亲一起睡,这样我们都不会怕了。”
“父亲回来了?”
“念儿想见见他吗?”
“想!”
父子二人蹑手蹑脚进了内室,公孙钤刚好醒来,见不到陵光正要着急地赤脚往外冲。公孙钤看了看陵光,再看了看他怀中那个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孩童。小孩儿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只觉得眼前高大的蓝衫男子跟自己长得相似,莫名亲近了几分,有些迫不及待想让对方抱抱自己。
“父王父王!”小孩儿在陵光耳边急切地轻声喊。
陵光了然一笑,上前几步,把孩子塞到公孙钤怀里。公孙钤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一时有些慌了神,求助似的看向陵光,陵光却只弯着眼睛笑。
“他是……”公孙钤结结巴巴地开口问,“他是我们,我们的……”
“我叫念儿!”小孩儿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睛弯弯,又像极了陵光。
公孙钤激动地几乎落泪,凝视那孩子白皙的脸庞,再回头看看眼眶泛红的陵光,歪头将脸缩进孩子的肩窝里,哽咽了一声。眼泪,到底还是落下来了。
“陵念。”公孙钤抬起头时,轻声喊。
孩子却撅起嘴巴,不大乐意:“我不叫陵念!我叫公孙念!”
公孙钤看向陵光,难以置信——“可是……”
陵光上前,揉了揉公孙念的脸颊,把他逗笑了,转脸看向公孙钤,摇了摇头,微笑道:“无妨的。陵家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念儿是你的孩子,也是公孙家的子嗣。”
公孙钤猛地一把抱住他,在他额头用力一吻。公孙念装模作样地拿小手遮挡,古灵精怪地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逗得公孙钤和陵光笑个不停。
这一晚,折腾到许久。公孙念初次见到父亲真容,被他翩然风度吸引,又被他满腹才学迷住,听着他讲故事时的嗓音入了魔,央求他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近天亮才蜷缩在他身边沉沉睡去。陵光有些吃味儿,更多的是安心。
公孙念出生时,公孙钤没有在他身边,公孙念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公孙钤依然不在。陵光曾担心有朝一日公孙钤回到天璇,公孙念与自己的父亲不亲近。
如今这烦恼也消去了。
隔着公孙念,公孙钤握着陵光的手,千言万语,诸多怜惜感激,都在含情脉脉的对视里。
一诺,念念不忘。
一眼,地老天荒。
第27章 故国·故人·故事
钧天旧历三百四十六年八月初,四国盛会于天枢衡安城举行。十多年前沂水之盟成效显著,四国国力亦非昔日可比,然到底是势均力敌,至今仍维持着盟约关系,不曾断绝。铸币权仍归瑶光,瑶光也凭此日益富裕,其余三国百姓多有迁入。为了缓和矛盾,天璇、天枢不得不为迁入瑶光的百姓划分了数座城池,作为回礼,瑶光拿出了一年税收的一半分给天璇和天枢,陵光和孟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至于天权,于昱照山开通通商之道,与瑶光往来密切,一荣俱荣,还是那个最有钱的国家。
四国盛会就是执明发起的。他弄这个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周游四国,给他们家年过二十还没有个心上人的慕容晗挑个合眼缘的王君。至于为什么已过及冠之年还没有心上人,执明提起来就想甩一把辛酸泪。
慕容晗自幼跟着慕容离长大,眼光也像极了慕容离,挑剔!要心上人长得跟皇叔父一样美,或者跟天璇王一样气度高华,或者跟天枢王一样坚韧可爱。他以为阿离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是能随随便便就找得到的吗?他知道天璇王的气度是如何培养的吗?他理解天枢王多不希望被人说可爱吗?臭小子贪玩不想册立王君被人管着就直说,找一堆绕七绕八的借口故意折腾谁呢!阿离都为他这事愁得睡不着了!
执明把执瑛也带上了,只当出来玩。
后来发现天璇王陵光不但带上了大儿子公孙念,还带上了小儿子陵以桓,不由得心塞。
他也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惜神医后来又送了一颗药给天璇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人呢。
天枢王孟章和王君仲堃仪把招待他们的盛宴摆到了一个美丽的山谷之中。谷中青草如茵,果木成林,一条小溪穿流而过,胜似人间仙境。一行人来到山谷就分散开,撒开了欢玩。
执明拉着慕容离去溪边垂钓了。没办法,他们家王君喜静,就算他再坐不住,也要陪着。
陵光拉着公孙钤去摘果子,公孙钤个子挺拔,一抬手就能摘到,把陵光乐得眉眼弯弯,过了而立之年还存了几分孩子气。
孟章拿着雄鹰上画青龙的风筝,旧地重游,二人在斜坡上坐着,一边放风筝一边闲聊。
公孙念今年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乍见执瑛便倾了心,一刻不离地跟在执瑛身后献殷勤。公孙念性子既不像公孙钤也不像陵光,大概是幼时被宠坏了,活泼得过了头,没有安分的时候。执瑛却是翻版的慕容离,不爱说话不爱笑,腰间挂着玉笛,兴致起来就吹奏一曲。执瑛坐在一棵花树下吹笛时,公孙念就蹲在一旁痴痴地看他。
慕容晗不好跟十几岁的孩子凑在一起玩,自己拿了弓箭去猎野味,经过花树时看到那一幕,不由得暗自同情公孙念任重道远。
等到了溪边,慕容晗瞥见天枢太子孟之淇,心中又是一番纠结——昔日的孟章叔叔长了他几岁,他生得太迟,如今的孟之淇小了他几岁,他又生得太早!
慕容晗带着一腔幽怨走了。
孟之淇蹲在灌木丛前,看一只白兔探头探脑,看得入了迷。他如今十三岁,身量不算高,跟孟章有些像,可模样却越来越不像孟章和仲堃仪,眉目之间英气十足,没有君王相,却有大将之风。为此,仲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