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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仅仅只是疑惑,也不需要什么回答。到了此时,说什么都迟了。已经落得这样个结果,再翻来覆去,也没有余地了。
所以叶凡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用一贯以来的神色应对,坐在地上打量自己周身,很有提前整理仪容的自觉。
江独明下定了决心,他慢慢站起身,站在罩了一半的黑暗之中,他说:“慈连医院,你从那里走。”
“走不掉,还要搭上别人,”叶凡星淡淡地说,衬衫衣襟有些歪了,他伸手理好,抬头看向江独明,“有什么好麻烦。”
江独明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总要给我点希望吧。”
叶凡星不说话了,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他少年时候沉思惯常如此。他不太能理解这样无意义的尝试,难道接受结果不比尝试后又无可转圜更好。
但是他对上江独明的视线,一圈话咽了回去,似乎眨了眼睛,神色变得温柔了,类似于对死刑犯的临终关怀:“好,我觉得这个计划很不错。”
江独明闭了闭眼睛,他们彼此了解,他清楚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可行性。剧烈的痛苦提前涌到心口里,顺着血管流下来,他几次还想开口,可最后都没能出声。
明明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时间,临到头竟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所有的话要等到白头再说,如果死了,故事就戛然而止。
海城的冬日来得迟迟,空气是日渐冰冷的,街上的糖摊子一家一家地收铺。行刑那天,刽子手在海城的寺庙里烧了香,提前给将死的人超度。
叶凡星由于突发急病,为了保证行刑的时辰,临时被送进慈连医院看病。
为了防止他逃走,医院里面的病人都已经转院到路西的熙和医院,外面围了一层层的兵,密不透风地看押着这里,让人看了心生畏惧。记者们被拦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将这片地方填满。
江独明和医院交情匪浅,从暗地里进来,见叶凡星正坐在边上看报纸。清晨的微光把这里泼溅得明明暗暗,叶凡星上半身坐在一晕日光里。江独明隔着不远望着,被外面的风吹冷的身上逐渐回温了,待到一身的寒意散去,他才走向那里。
“走了之后,别再回来。”江独明看着他,“等天下太平了,如果真有这一天。”
“少帅,”叶公子抬头,一点日光溅在他的眼底,带着明亮鲜活的生机,他顿了顿,“去做你想做的事。南城的事震惊世界,是千载难逢的时候。你是唯一能改写历史的人。”
“可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说说话,”江独明说,“人都有私心,我也不是报纸上神化的那样。不是我,总也有别人。”
他们仿佛陷入了无声的对峙里面。走廊里开了窗,冬日的阳光已经转淡,灌进来的冷风把气氛也冻得僵硬。
江独明在叶凡星的视线里,坦然将帽子摘下来,还要摘掉肩章,就被叶凡星抓住了手。江独明并非一定要和他说得这样僵,只是绝不肯走。
乱世天降大任,但那个人也不必一定是他江独明。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微不足道,在滚滚的时代里,他仅仅是一个符号。唯有此时,他是不同的。在海城被泼了满头的爱火,然后就重头活了一回。
为何现在要从他的身体里抽出这一次新生呢。江独明实在惶惑,无论按照哪里的律法,他不该被这样判死刑,至少会给他留一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叶凡星垂眸,捡起被他摘下的帽子,戴在头上,压住了软乱的头发,对他微笑,露出那一日在舞厅昏暗灯光里的神情,
“可是你不走,世上还有更多人,正和我一样。救了我,也救别人,去做我们都想做的事。等十几天,我悄悄走进你的房间里,却没忍住笑了一声,你从睡中惊醒……”
“我们的照片洗了出来,和很多的信贴在一起,到开春的时候,戏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再过不久,眠城一路的杜鹃也又将开了。新年的时候,天下又将太平,或者它会永远都太平,我们会有很多个春秋……”
……
江独明坐进车里,没有立刻说话。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慈连医院外面的花园,门口是人山人海。他的属下会从慈连医院的暗道里带着他的爱人离开,再过十几天,风头松些,他们会在眠城会面。
“走吧。”他终于说。
司机发动了车子。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熟悉街景,心绪平复了少许。医院的人他已经疏通好,看守的军官是他父亲旧部。无论如何,一定已经是万无一失。这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等到南城事情结束,青使馆会不得不签署协议。国际上的质疑声音已经越来越多,距离曙光早已经不远。他其实不必这样害怕,该怕的是那些罪行累累的人。
离开了海城的江独明不知道的是,青使馆刚刚接到南城的电报,知道了事情不可控的进展,就已经派人去慈连医院提前拿人。
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来来回回地搜,搜不到人。青使馆的人大怒,质问看守的人,得到了无人出来过的回答。仿佛凭空消失了。
就在他们搜寻无果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说,慈连医院里有暗道。青使馆的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对那个告密者说,好,很好。
慈连医院的暗道被翻了出来,青使馆的人已经不耐烦再进去追人,大火扑了进去,一路沿着暗道烧进去。很快里面就被烧红了,但是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住,人们连忙跑了出去。
整个慈连医院都烧了起来,在大火里面,黑色的浓烟烫灰了整片天空。火星子在里面噼里啪啦得响,时不时有爆炸的声音。
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惊叫着散开,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慈连医院的人,追上来要采访。
一片混乱的时候,里面浇的油又被火焰炸了开来,黑烟滚滚卷进了医院外面整条长街,从外面看,冒出来的火光被油点得橘红,烟雾笼罩的天幕之下只剩这末日般的火焰发着耀眼的光。
江独明父亲旧部,那个负责看守的军官呆呆看着这场浓烟里的灾难。滚油加上火,短时间内是灭不了了。
青使馆的人也是焦头烂额,没有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原本围着的士兵们收到命令,纷纷开始灭火。这么大的火里面,该死的人想来早已经死了。
而在慈连医院的暗道外面,江独明的属下不停对里面喊,浓烟呛得他声音沙哑,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回音,只能听到火烧毁了所有东西的巨响。
他跑进去,大火还没席卷到这里,但是烟雾涌满了通道,一边走,他一边喊,终于在四五分钟之后,他在前面看到了人。
叶公子被一块烧断了的木梁压在下面,被黑烟呛得咳嗽,火光里依稀可见俊美的面容被血污覆着,神色有些不分明。
他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