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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情也跟着晴朗。阳光铺洒在谢旭舟身上,把他一头过于乌黑的头发映衬得浅淡起来,原本一丝不乱的发式竟也显得休闲随意许多。
总之,他看上去没那么讨厌了。
而窗外,是棵香樟。树木高大,即使在三楼的窗口也能看到它舒展的枝桠。今春新发的枝条已经成了气候,其上互生的树叶泛着鲜嫩的鹅黄色光泽。从我的角度可以轻易看见叶上凸起的腺点,想象到它们分泌出的脂类物质的芬芳。
我深呼吸,假装窗外透彻洁净的空气在这一呼一吸间进入了我的身体。这下我整个人平静下来,等待谢旭舟挑起话题。
“我们上次聊到你生病退学,”谢旭舟果然开口了,“你还愿意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事情吗?”他扶了扶眼镜,静静看着我。
“该说的差不多说完了,再聊就该说到父母出事,我来疗养院之后的事了。”我故意一笔带过六年前的事件,把时间线拉得更近些。倒不指望能转移谢旭舟的注意力,让他放弃追问;只因为我相信,现在不是他主动触及一切梦魇根源的好时机。我的精神刚有好转,他承担不起把我再次弄垮的风险。
即使他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我也有应对的办法——大不了把糊弄前任主治医生的那一套也用在他的身上。
谢旭舟身子向前倾了倾,做了个“请讲”手势,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就聊聊,我接手治疗工作之前你在疗养院的生活吧。”他真的顺着我的思路问询下去。
他难得愿意跟上我的节奏,我不由诧异地瞟了他一眼。谢旭舟正放松地倚在靠背上,一手支撑下巴,一手轻敲着椅子扶手,注视着我。
我照着准备好的说辞,向他尽量详细地描述了初入疗养院时的情形。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的说法与他掌握的治疗资料有地方不相符。就算不同又如何?我那段时期混沌的主观印象怎么可能与医生的客观记录相符!
谢旭舟安静地倾听,偶尔提出一两个引导性的问题,方便我继续讲述下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谢旭舟是个会聊天的人。
你相信奇迹吗?相信谢老狐狸有一天会脱胎换骨,修成人形,变得善解人意吗?
我叙述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久到让我相信今天的交谈会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直到谢旭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我:“听说三年前在疗养院,你救了一个人。”他眼睛里那种叫我胆寒的精光又回来了:“既然我们都讲到了三年前,不如顺便谈谈这件事?”
这时我才意识到,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修炼千年也成不了人,反倒成了真正的精怪。
“你已经听人说过,又何必要求我再说一遍。”我下意识回避他的问题,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从谢旭舟开口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该知道的,他早就知晓——比我能讲的还多还好。
“小尹,”谢旭舟翘起腿,抿唇笑了笑,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别人说的,怎么能和你说的相比呢?”看着他嘴角扬起的笑容,我更加确定他已经知道。
那好,我抿抿嘴,妖孽斗法的时候到了。我的话只算得一面之词,别人的讲述不也是一面之词吗?那时候老狐狸你还没来疗养院工作呢。所谓实相与虚相,你分的清吗?
……
三年前我救下的那个人,叫林秋一,他是疗养院的医生……不,前医生才对。经过那样的事,他如今再不能当医生了。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天空中飘着微雨。天本该高远,却被密布的阴云硬生生压低,矮得让人窒息。从窗口闯进来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啸叫,更增添了压抑的气氛。
我喊住房门口匆忙跑过的护士,问她怎么了。
护士扭头,见是我,停下的脚步犹犹豫豫。我在心里笑了笑,想这几年自己的无常行径,给疗养院的医护们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护士约摸觉得转身就走太刻意,还是硬着头皮到我跟前来解释,神色很慌乱:“行政楼天台上有人要自杀!”
“谁啊?”我以为是哪位病人,所以并不惊讶。惯有的事了。
“还不清楚,不过,不过有人说是——林医师——林秋一医师。”护士说着要走,我颔首放她离开,心里有什么鼓胀的东西像是漏了气儿,抽着冷风:竟是医生啊……
姓林的医生,住院部三层似乎正有一位。311病房上周刚自杀身亡的方清疑,她的主治是不是叫林秋一?
我不喜欢蹚浑水,第一反应是该回房继续看自己的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时面对许多事请,我都抱的这种看客心态。
我缩回沙发捧起书,还没看进去几个字,就听见行政楼那边传来了警察用喇叭喊话的声音:
“林医生!你不要冲动!……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可以谈谈……可以让我上去谈吗?……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要冲动,你现在需要倾诉,你可以只和我一个人说……”
警方的声音还在窗外响着。我在房间里听不到林秋一的回答,却也能够大致推断出:他还不至于癫狂,神志却已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