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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道,不曾第一时间接驾,臣死罪。”
“则诚兄起吧。”因了文圣皇后的关系,颍川赵氏与皇室常兄弟相称,孙熊唤他一声兄,倒也合宜。
赵之焕起身,细细端详孙熊,“先前贺熙华曾提起,说是有一杂役,浑身上下满是蹊跷,更有双瞳,怀疑会否是陛下。彼时臣不信,直到听闻陛下不曾前往云中,才信了七八分。”
“想来你也一直派人跟着朕?”孙熊试探道。
赵之焕摇头,“臣岂敢窥伺帝踪?且臣深信贺熙华并不会对陛下不利,更有余力护驾,故而不曾面见君上。”
孙熊本就觉得以赵氏之谨慎,绝不会多此一举,便点头道:“原先朕不懂为何贺熙华要朕到扬州,如今却是懂了。不过除此,怕还有旁的缘由,你知道么?”
赵之焕迟疑道:“臣只知兴许和傅淼有关。”
“傅淼?”
“傅淼与贺党不睦,更以保皇党自居,从前做言官时,曾公然说贺氏满门都是乱臣贼子,幸好祖宗家法不允杀言官,才未被贺鞅处置。于是贬官两级,发配到泗州去做刺史了。”
孙熊仔细回想,恍然大悟道:“难怪朕觉得这名字耳熟,他原先曾做过半个月御史中丞?”
“正是。那半个月正好陛下在养病,先前许是他位次太低,故而不曾得见天颜。”
孙熊忽而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之焕,“如此这般,傅淼极有可能会打着朕的旗号,对贺熙华不利,他担心朕受牵连,故意将朕支开,是也不是?”
赵之焕恳切道,“他不曾与臣言明,那封信也只说让臣务必保证陛下安全抵达金陵。”
“你就不好奇朕是为何从云中到了泗州的么?”孙熊坐回官椅上,端起茶杯,戏谑一笑。
“坊间有几种传闻,贺党把持的朝廷,对外声称陛下老老实实地在思过;有人说贺党弑君,陛下已经鼎成龙升;有人说陛下大难不死,逃了出来,不知下落。”
“朕怕贺党加害,命一内侍扮成朕的模样,还未到太原,便脱身离去。不过朕刚逃出数百里,便开始不断有黑衣人尾随行刺,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跟着一过路商队,由阳泉、邯郸、临淄一路南下泗州。”
赵之焕由衷道:“陛下福泽深厚,必有后福。”
孙熊对他的恭维充耳不闻,“朕先前曾以为是贺党,如今看来却未必。天下人皆知朕被贺鞅流放,若是朕有了什么差池,首当其冲便会怀疑他。贺鞅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至于蠢钝至此。”
“陛下到泗州后,可还有人尾随?”
孙熊仔细回想,“应当没有,若有也是冲着贺熙华去的,并非为了朕。”
“陛下有何打算?回长安么?”赵之焕关切道。
孙熊将茶盏稳稳地放回案上,云淡风轻,“回是要回的,不过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个咖位高到面圣过的了 掉马*1
第41章 第八章:南柯一梦
听闻这个回答,赵之焕哑然失笑,半晌躬身道:“那臣便等着陛下重回大明宫的那日。”
孙熊心知他断定自己是个酒囊饭袋,也懒得辩白,思绪又禁不住飘回到贺熙华身上,若是傅淼要以他为切口重创贺家,此时此刻此景,用什么法子最一击毙命……
赵之焕静静观察孙熊,他还是轩辕曜的时候,远比今日阴郁骄躁,整日困于深宫之中,犹如一只急于撕破樊笼的幼兽。可如今再看他,即便身着麻衣布衫,却陡然已经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气度。
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曾经的小皇帝哪怕亲生母亲死时都殊无悲色,能毫不犹豫地诛灭真心倚赖过的杜显九族,可如今却也会为旁人记挂牵念。
哪怕他是仇人之子。
孙熊原本轻叩案几的手顿住,面上现出几分恍然之色,“朕有一事想拜托则诚兄。”
赵之焕赶紧起身,“臣接旨。”
孙熊在他耳边低声交待几句,又低声道:“泗州和贺熙华的安危,尽数交托于兄了。”
“臣领旨。”
孙熊意味深长地凝视他,“勿失朕望。”
周俭昌与他再度会合时,孙熊已经在喝馄饨了,一见他,立时又和老板多要了一份。
“观你神色,收获颇丰。”孙熊打趣。
周俭昌嘿嘿一笑,“赵大人真是个厚道人。”
孙熊差点噎住,“你说大方也便罢了,这厚道……能做一州刺史的,哪个不是人精,哪来的什么厚道人?”
“这倒也是。”周俭昌将最后几个馄饨放进嘴里,“其实馄饨还是金陵的好吃。秀才你什么时候去金陵?”
孙熊低头笑了笑,“下午去大明寺上个香,明日便走。”
行前贺熙华千叮咛万嘱咐,让周俭昌务必确保孙熊乖乖地去金陵考试,如今孙熊本人心甘情愿地积极赶路,反倒让周俭昌有些事情太顺利的无措,甚至怀疑孙熊是否是缓兵之计。
孙熊好笑地看他,“金口玉言,我答应旁人的事,定然会做到,你不必担心。其实我本想今日便走的,但看天色阴沉,兴许还会下雨,乘船多有不便,才拖到了明日。”
周俭昌点头,“赵大人决定差人送粮,不必我亲自跟着了。我想和你一道去金陵,正巧我也未去过,这次沾了你的福去见见世面。”
孙熊欣然应允,“那敢情好,晚上我请你吃顿好的。”
他吃住均在衙门,又没有家室,拿了这许久的俸银,如今也算得上身家颇丰,周俭昌自不和他客气,“人说淮扬菜甲天下,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孙熊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又对馄饨摊老板点头致意,起身伸了个懒腰,“趁着大雨未落,走,咱们去参禅。”
大明寺是淮南第一名刹,自是花木扶疏、禅意清幽。但最让其冠于众庙宇的,却是其后山西园中的一口泉眼,天启朝时仁宗下江南,钦定其为天下第五泉。
孙熊与周俭昌花了十余钱,在泉眼旁的茶摊买了两杯当地名茶绿杨春,果然色泽碧绿,清冽醇香。
“第五泉泡绿杨春,何其美哉。”几盏茶下肚,周俭昌都变得文乎起来。
孙熊并未搭腔,而是对着脚边的几只蚂蚁发呆。
“秀才?”
孙熊回过神来,笑笑,“扬州真是个好地方,不仅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至今传唱于世,还有‘南柯一梦’的典故。方才我便是在想,这段时日于我,会不会就如南柯一梦,醒来便又是一场空。”
“常听人说南柯一梦,原来与扬州有关?”周俭昌奇道。
孙熊见他懵懂,便笑着道:“有一扬州广陵人,名叫淳于棼。有一日在家中款待友人,却中途在院中睡熟。梦里他被一槐安国国主看中,封其为南柯太守,并招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