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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刺史贺熙朝、广州刺史贺熙华领天子密旨,率兵勤王。
当日,琅琊王兵败就擒。
躲在各衙门及府邸中的诸侯百官,在十一日申时纷纷接到诏令,皇帝宣召群臣往丹凤门赴亲政大典。
历来的登基大典、亲政大典多在含元殿,可天子犹嫌不足,竟选在丹凤门,命在京百官朝贺。
众人或乘车驾、或骑马步行,沿着朱雀大街赶往大明宫,沿途除去人声鲜少,与寻常并无差异。直到步上天街,才隐约发觉不对——平整青砖虽经过洗刷,然而缝隙间的泥土仍是血色,道旁垂柳树干上偶有刀痕,城门有冲撞过的痕迹,城门上则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箭孔,显然一场恶战刚刚休止。
可就在短短的时间内,整个丹凤门清洗一新,城楼上皇帝的仪仗俨然已经齐备,隐隐可见雉尾扇、五明扇,莫不是皇帝已然驾临?
待众人按爵位、品秩在庭中一一站好,皇帝坐定,去两扇,亲政大典便即刻开始了。
按理说“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不知是天子性情古怪,不耐这些繁文缛节,还是刚遭兵变、力有不逮,亦或是礼部未觉得皇帝能顺利亲政,整个大典都显得颇为简素,好在城楼上三步一甲胄禁军,让这场大典不失威仪。
按周礼和天启例走了一半,众人都已经心痒难耐,有几个胆大些的四处张望,惊讶地发觉整个贺党,除去脸色惨白的叶明启依旧在列,其余尽数不见踪迹,贺氏子弟只有贺熙朝垂首肃立,就连传言中同来勤王的贺熙华都未在班列之中;宗亲那边,琅琊王嫡系自然是一个不见,从洛京赶来的洛王看着身旁空位,颇有几分忐忑难安。
皇帝宣布赦免死囚之外所有囚徒,按例大典也将告终,众人三呼万岁之后,见皇帝依旧不曾索扇离席,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
皇帝身旁并非先前的守让公公,而是位非常脸生的太监,只见他从一旁取出黄绢,清了清嗓子,一道又一道地念下去。
众人凝神细听,脊背上均是出了一身冷汗。
圣旨虽长,总结起来不过三道旨意。
贺鞅杖钺专征,亡人臣礼,本当诛,然其奋击逆王,大节不亏,赦其死罪,暂且羁留府中。贺氏之罪,本当连坐,然贺熙朝以开拓河湟、勤王救驾之功相抵,不功不过,另有任用,其余贺鞅一系,一并羁留在府。
承恩伯贺鞘,有大义灭亲告发之功,免于连坐,其子贺熙华,仍任黄门侍中。
其余叶明启等贺党,暂且下狱,着大理寺、御史台查明查清,再另行惩办。
琅琊王府篡逆,削去王爵,绝其属籍,逐出轩辕氏,改姓为“恶”。
至于杀还是不杀,皇帝倒是一个字未提。
直到皇帝身影已经远去,众人才山呼万岁,浑浑噩噩地离去。
这天是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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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结束 下一卷就是收尾了
第103章 第一章:对床夜语
当众人仍在为琅琊王府及贺党一干人性命猜测不休时,唯一能定夺的天子正在清思殿的小厨房熬粥。
周俭昌亦是风尘仆仆,好在精气神尚好,见轩辕曜有些神思不属,便道:“陛下挂心便回寝殿吧,不过是一碗菜粥,我看着御厨做便是了。”
轩辕曜笑了笑,待米粒熬至开花,才终于放手,“朕去看看他,待粥好了,便端过来吧。”
说罢,他步履匆匆地回了寝殿,身后只跟着新任贴身太监守良。
榻上躺着一人,脸色滚烫、嘴唇干裂、紧闭双目,一看便病体昏沉。
轩辕曜在他身旁坐下,捉了他手,问一旁的林杏春,“先前宫人可为他擦身了?”
林杏春态度与先前在临淮时无异,“烧得这么厉害,就算是擦身了,也不可能立时痊愈。”
“也不知他烧了多久了,不会带出肺痨来吧?”轩辕曜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见比先前滚烫好上些许,心中才微微安定。
林杏春低声道:“听周俭昌说,小贺大人先是从广州的海上乘船一路往江南,兴许那时便已经染了风寒,后来又停舟换马,不眠不休地赶到凉州,又随大军从凉州赴京勤王。风寒这病,就算是强健之人,若是不好生休养都难去病根,何况小贺大人这弱质书生?”
轩辕曜听得心疼,哑声道:“那朕让他好生休养,再日日服药,多久可以痊愈?会不会落下旁的病症?”
“拖得时日太久了,至少也得静养月余。臣自会每日为贺大人看诊,当下,还是让贺大人先按臣开的方子服药,再看其他。”
正说着,太医院将煎好的药送来,轩辕曜也不顾及旁人,直接捏住贺熙华的下颚,微启双唇,直接口对口地渡了过去。
林杏春见过世面,其余宫人几乎个个垂首看地,大气不敢喘,实在不敢多想陛下和这个贺党余孽之间的干系。
“既如此,臣便先告退了。”林杏春木着脸。
轩辕曜点了点头,“朕回头会派太监传口谕,日后你便每日来诊脉三次,缺药少人你就提,不必担心。”
其实林杏春根本不曾担心过,但仍谢了恩告退。
将所有宫人屏退出寝殿,轩辕曜和衣小心翼翼地躺在榻边,生怕碰到一旁的贺熙华。
待他躺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忽而意识到——曾经让自己朝不保夕、远走天涯的贺党,真的就如同大厦将倾,土崩瓦解了。
可回头想起来,欣喜转瞬即逝,更多的则是侥幸和后怕。
侥幸的是,若不是他自己这些年利用海运赚来的银子养精蓄锐,招募死士细作,如何能知晓琅琊王府的动向,如何能借力打力、借刀杀人?若不是他与贺熙华生死相许,他与贺熙朝早有默契,如何能在禁军反叛时不伤筋动骨地全身而退?
后怕的是,连续两代皇帝,治国治家早已懈怠,才闹得外戚专权、宗室离心。贺鞅打仗尚可,治国不行,无论吏治还是国库,有多少窟窿要补,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这一切,还都不算迫在眉睫,如今摆在他面前最紧要之事,便是施恩和立威,之后才谈得上整顿朝纲。
突然,他感觉手背微凉,一转头就见不知何时贺熙华已经醒了,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
轩辕曜霎时心里酸软得不可思议,慌忙道:“可有不适?要不要朕立时宣林杏春过来?”
贺熙华似乎是有些好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一直不说话,轩辕曜瞬间错愕后立时会意,亲自取了茶盏,把想挣扎着起身的贺熙华按回床上,如喂药般将茶水渡了进去。
贺熙华哭笑不得地清了清喉咙,喑哑道:“我睡了多久了?”
“你吓死朕了。”轩辕曜将他揽到怀里,“本来还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