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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偌大酒吧里形形色色的各种人。
各种人。军.火.商、掮客、走私者、杀.人.犯、佣兵、赏金猎人,还有像她这样谁都不是的普通人。
她不在意所有人或多或少朝她投来的目光。事实上,她好像是在嘲讽地享受这些人求而不得又痴迷的丑态。一会儿她看厌了,便转过头,正正撞进伯莎的视线里。
伯莎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眼睛。纯然的、灿烂的金,好像熔化的太阳,熠熠地闪着光。
……她太好看了。
伯莎难堪地往大衣里缩了缩身体。
Omega却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小孩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谁是小孩子!我二十了!”她不高兴地回答,“你看着也不比我大,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Omega闻言,仰头轻笑。
于是伯莎觉得全房间烈火般炙热的视线又聚集到了她身上——这些人恐怕见不得他们看中的Omega在和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普通人交流。
……对,自己不是罪犯。可她面前的女人……
伯莎的视线溜到她腰间,毫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乌黑的钢铁配枪。
她咽了口口水。
“别怕,”女人安抚她,“你乖乖的,我怎么会想伤到你。”
她凑过来一点,“杰拉德,给她再拿点喝的。”
“我不用了谢谢……”伯莎挥手。女人却不容她拒绝地给她点了杯鸡尾酒。
橘粉色,花里胡哨,杯边还嵌着一片橙。
伯莎撇撇嘴,啜了一口。
冲进鼻腔里酒味和鲜橙与酸甜的果浆混合在一起。女人支肘,歪着脑袋看着她,俏皮地笑了笑,“好喝吗?”
好喝。伯莎没骨气地屈服了。
Omega看上去冷清,却比她想的要健谈。
聊着聊着伯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和Omega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过去没有重合,未来也不会有交集,却能在风雪肆虐的晚上,一起缩在酒馆的角落喝一杯酒。
她抿唇。
酒精在胃里烧得有些暖。她身侧的Omega问她:“那之后呢?之后想做什么?”
“什么之后?”
“毕业之后。”
“我不知道,”伯莎扶着杯沿垂下眸子,想了半晌,“去军队吧,哪个星盗舰队的军队。”
“为什么?”女人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头问,“高等学院的毕业生,找个工作不难吧?去军队多危险。”
“……要赚钱。”伯莎撇开视线,“我没有钱。”
“你父母呢?”
陌生人凭什么问她这种问题。
但也许是Omega的语气太温柔恳切,她诚实地回答:“都是赏金猎人,过世了。我要照顾两个妹妹。”
Omega沉默了一瞬。
吧台里的投影电视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伯莎抬头看,原来是星际新闻。穿深紫军服的中年人正在说着什么,她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翻译字幕。
酒保打了个呵欠,正想转台,被Omega拦住了。
伯莎揉揉眼睛,这回看清了电视里的景象。
脸庞精致的少女穿着深紫制式军服,正站在高台上发表演讲。她板着脸,假装老成的样子,棕金色削薄的短发便显得凌厉又严肃。
下方静静站立的军士们在她敬礼之后为她鼓掌。
伯莎瞥一眼字幕,认出了那是谁。
“你看,”她嘟嘟囔囔地说,“谁会有维洛列特那位小殿下那样好命。生在宫廷长在宫廷,以后就是继位的皇帝……一辈子不愁吃穿,和我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Omega没有回话,伯莎才疑惑地转头去看她——她直直地凝视着屏幕,出神了似的看着画面中还在演讲的人。
不仅是眼睛没有动弹,她全身都是静止的,一动不动地望着画面。时光在这一刻凝固住了,而伯莎想到了海岸边沉默伫立的灯塔。
“……喂。”伯莎叫她。
“嗯?”对方回神。她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去,微微勾起嘴角,笑,“是啊,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伯莎呆呆地看着她,微微红了脸。
……不怪她,这人太好看了。
“凌晨了,”Omega打开个人终端看了一眼,“小朋友,你要回家吗?”
“不要叫我小朋友!我有名字!”伯莎生气地说。
Omega又只是淡淡笑了笑。也没想接着追问她叫什么。
就这么不在意她。
伯莎胸腔里的心脏揪疼。她严肃地、大声地说:“我叫伯莎!”
“好的好的,伯莎。”
Omega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儿酒喝完,将空杯放在桌案上。
……她要走了么。伯莎想。
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句话给问出口了。
女人缓慢地眨眨眼,然后说:“不,我不急。”
她凑近了点,指尖碰到了她的大腿。伯莎瑟缩了一下,但没避开。
于是女人把掌心结实地按上来,“你呢,你急不急着回家?”
Omega贴得极近,低声细语里温柔的花香包裹了她,伯莎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急。”
“那陪陪我吧?”女人朝她眨眨眼,跳下吧台凳。
“……喂,你是Omega。”伯莎看着她拿起外套往楼上走,顾不得那么多,只得跟上去,“我是Alpha。”
“嗯。”对方在狭窄的楼梯里停下来俯视着她。Omega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那怎么了?”
没怎么了。她就是没见过这样公然邀请Alpha的Omega——Omega葱白的指尖划过她胸膛的时候,伯莎抖了抖。
Omega娇柔地叫出声,身体曲线的起伏像是柔美的柳枝或者海滩上涌起又退却的波浪。她坐在Alpha腰上,动作间起了细细碎碎的汗,莹润的额头贴了几缕湿发也懒得拨开,只仰头去把那些发丝甩到脑后。伯莎看着她,几乎忘记了言语,难以抗拒地丢盔弃甲。
伯莎洗漱完再找到她,她已经又是准备好出门的样子了。她顿了顿,有些难堪的问:“你的腺体……”
“以前受的伤。”Omega闻言,不甚在意地用掌心抚过颈后,“已经愈合了,谢谢关心。”
“……”
伯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一会儿,Omega望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张支票来,“喏,给你的。”
“你……什么意思。”
伯莎望着那看上去有点儿不可置信的数字,咬牙,“我不是卖的!”
“我知道,”女人起身,“你该照顾好家人,但别因此丢了命。”
“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