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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搞笑,“那是你弟弟,”他说,“我不想你将来会后悔。”
放屁,老子从来不后悔。
但我又想到书包最外侧放着的棒棒糖,糖球已经化掉了,我一直没有扔掉,打开书包就能味道一股黏腻的甜味。
算了,还是去吧,看在周也的面子上。
市医院离这边挺远的,韩胜伟的车载香氛熏得我头昏脑胀,他从后视镜里看我,说今天有很多老板会去,让我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
他骂他老婆是贱狗,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二胎又是个女儿,肚子不争气还成天盯着他要钱花。
他说这些年他让那个女的灌了迷魂汤,白给她家里那么多钱,还供她弟弟上大学。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去,谁谁的儿子和我一样大,现在上国际高中,毕业能直接去国外的名牌大学。
“反正国内的你也考不上,”韩胜伟自觉地把我同他分为一类,“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别跟爸爸置气。”
“小奕这次考了全级第一,”周也突然开口,手臂伸过来揽住我的肩,“连续考两年第一了,不用你费心这个。”
韩胜伟似乎没想到他这种烂泥巴里还能长出草来,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点一点,“哈哈,我就说,我老韩家的儿子什么毛病也没有,老子的基因就是天下无敌。”
我沉默着靠在周也身上,跟韩胜伟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我在想要不要把姓给改了,从此和这老货沾不上一点关系。
我想跟老婆姓,但周奕不太好听,有点神神叨叨的,还不如叫周大生,一听就很有钱。
市医院的太平间就在停车场旁边,往那边走的时候连风里都带着丝丝寒气。有个女人跌坐在门口哭得形象全无,韩胜伟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旁边几个中年人西装革履,仿佛动一下肚子就会从衣服里撑出来,他们在旁边冷眼看着,“老韩你也别太冲动,娘们就这样。”
“我去接我大儿子了,”韩胜伟像是急于驳回面子,“这小子又给我考第一,学习这么忙还非要来送他弟弟。”
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眼里含着血丝,恶鬼一样狠狠盯着我,周也在不远处抽烟,我老控制不住想往他那边看。
我大概不是韩胜伟生的,是从周也身上抠下来的肋骨条,遇到事儿了就想缩回去。
“这孩子小时候我还见过,”有人说道,“那才多大点,小疯狗一样见谁都咬,话还说不利索。”
“他从小脾气就急……”韩胜伟讪讪笑着,想把他老婆拉起来。
“韩胜伟你就是个畜生!”那女人扬手抓在他脖子上,瞬间添了几道血痕,韩胜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韩源也是你儿子!”她哭得歇斯底里,我突然有点羡慕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弟弟,我死了应该没人会哭。
韩胜伟的衣领被她死死揪住,那几个什么总都下意识站远了一点,有人假模假式过去劝,有人在看戏,有人在看我。
殡仪馆的车来了,但没人去管。每天都在死人,太平间的冷库不够用,韩源被几个护士推出来,小小一张白布盖着,我仿佛看到他的灵魂在半空中茫然。
周也走到担架旁边挽起袖子,我和他一块,把床搬到了车上。收集遗物的小筐子是空的,我摸出那颗化掉了的棒棒糖放在里面。
车开走的时候我突然松了口气,疲惫得路都不想走。我跟周也说你背我吧,那个傻逼竟然真蹲下身让我爬上去。
心脏紧紧贴上周也的后背,我终于踏实了。
“我很讨厌那个女的,但看她哭得那么惨,好像又有点可怜。”
“你说韩源会吃那颗糖吗?”
“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周也没说话,他捏了捏我的大腿。
“周也,如果我回去继承韩胜伟的脏钱了你怎么办?”
周也陡然松了手,我一屁股摔在地上,尾巴骨都要裂开,疼得半身不遂,“你他妈……”
“那我会打断你的腿。”他冷冷地说。
第33章
“我不信,”我干脆在地上躺着,像个变态一样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我猜你会跑,然后找个地方继续卖屁股,不如你来找我卖,我……”
话还没说完,腿根就被周也踩住了,我痒痒肉特别敏感,这一下立马过了电似的又疼又痒,妈的,他不会踩到我的蛋吧。
“你试试,”周也用上了力气,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停!我投降……妈的,要废了,”我痛苦地蜷缩起来,想把他的脚从身上搬开,周也一米八几的个头,穿鞋都四十五码往上,我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感觉一条腿要被生生卸下来。
“我不走!周也!我他妈最爱你了,我怎么舍得走!”我像坨狗屎一样求饶,恨不得以头抢地。
“以后别说这种话,”周也终于放开我,大步往车库外面走。我疼得爬不起来,眼睁睁看他越来越远,泪水突然从眼眶里涌出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圆斑。
流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如果周也不回头,我大概会变成医院旁边一块潮湿的墓碑。
我用手背胡乱在眼睛上揉,抹了几把又被人抓住,周也蹲在我身边,用大拇指摁了摁我的眼皮。
我红着一双眼瞪他,天知道我八岁的时候都不曾这样和人赌气。
不爽的时候撸袖子就上了。
“走吧,”他叹了口气,似乎想拉我站起来,我像条癞皮狗似的被他拎起上半身,“腿酸……走不了。”
周也弯下腰兜住我的肩膀和膝弯,一用力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
公主抱,真丢人。
快要出去的时候我看到韩胜伟错愕地站在车库门口,我拉低周也的脖子和他接了一个吻,周也的下嘴唇厚厚的,我亲得很投入,卑劣又优雅。
“周也你就是个逼,”毕竟面子还得要,我到人多的地方跳下来,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把我踩残废了怎么办?”
“我可以养你,”他笑得我毛骨悚然,“手脚都打断,那儿能用就行了。”
“我操,你他妈真变态,”我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却下意识跟周也凑得更近一点。
公交车来了,我先上,周也投币,我们挑了后排的单人座,他在前我在后,车子开动起来,我习惯性地往窗外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我们之前经历过无数次的那样,我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或许周也跟我是一样的。他留长头发,会化拙劣的妆,韩胜伟说他母亲是妓女,出生的时候都没去医院,在园子里随便生下来的……他妈被人干的时候周也就缩在墙角看。
他低俗,下流,暴力,小小年纪便知道穿黑色的网格袜勾引韩胜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