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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宁却是根本顾不上腿上的水,推开白桃的手大步走了出去。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到后来更是忍不住奔跑起来,华丽的黑貂披肩落在地上,却再无人去多看一眼。
院门打开,站在院中仰头看着桃花的青年转过身,眼睛里落入灿烂的日光,犹如点燃的金色火焰,灼烧着顾安宁的皮肤。
暖暖的春风一吹,满树的桃花微微摇摆着俏丽的枝丫, 粉色的花瓣如同飘落的雨点般, 轻柔地落在青年被阳光晕染出金色光晕的头发上。
青年总是爱笑的,只要见到顾安宁就会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可是今天他却没有笑,那双黑乌乌的眼睛里带着晨雾般的忧伤,直直地朝顾安宁而来。
顾安宁停下了脚步, 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为什么要走?”
这句话问的看似平静, 可他自己却明白, 心口的火山在不断地涌动堆积, 只需陆西烛一个答案就会喷涌出无尽岩浆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
为什么要离开我?只是因为我不能陪你去看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吗?
陆西烛深吸了口气,长而卷翘的睫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微微张开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然而那笑意不达眼底,难看得让人难受。
“本来我嫁入周家也是为了钱,现在钱拿到了,我自然该走了。”
顾安宁捏紧手指想要让他别走,可是他又如何舍得把这抹灿烂的阳光关在深不见日的周家里。
“你想好了?”
陆西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从袖口拿出一个丝绒锦盒递给了顾安宁。
他的眼角微微浮起些水光,又飞快地侧了侧脸,掩饰住自己的神情,勉强拉扯出一抹笑容。
“这是我亲手给您刻的佛珠,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它能替我好好保护您。”
顾安宁收了下来,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片沉默。
陆西烛似乎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捏住顾安宁的手飞快地握了握:“我走了,有时间还会回来看您,您……多保重。”
说完就转过身,调整了一下近乎崩溃的情绪准备离开。
然而这一步还没迈开就脖颈一疼晕了过去。
顾安宁面色如霜,依旧是那般画中仙人的清冷模样,只是黑瞳里却森森如狱。
他将陆西烛抱在怀里,替他整理了一下飘到额头上的刘海,朝院子里走去。
白桃看到这一幕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走出去将门关上,到宅子外跟接送的车夫说了两句,给了些银钱将他打发走了。
没过多久,陆西烛就醒了,看见坐在床边的顾安宁他抱住杯子可怜兮兮地朝角落里缩去,怯怯地叫了句“夫人”。
顾安宁不喜欢他怕他,一把抓住被角,将他死死抱在怀里充当依靠的被子拽到了一边。
他伸出手,五指雪白如玉,声音清冷如泉:“过来。”
陆西烛摇头摇到一半,出于某种小动物的直觉,默默咽下口水,飞快地爬过来握住了顾安宁的手。
顾安宁握住那热乎乎的手,刚刚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又恢复到了平静。
“以后,你就住这了。”
这是顾安宁的房间。
他犹豫挣扎了许久,还是舍不得放走陆西烛。既然他自己出不了周家,就把陆西烛也困在周家陪着他不就好了。
本以为陆西烛会激烈的反抗,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被冷言冷语刺痛的准备,却没想到那小家伙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握紧了他的手,五根小爪子都捏得死紧。
“真的?!”
陆西烛满心欢喜,他本就不愿意离开,只是怕夫人厌了他,留在这里平白令人不喜,却没想到夫人不是想赶他走,而是想让他留下。
顾安宁动了动喉头,潋滟如水光的眼睛深处荡漾出圈圈涟漪。
“自然是真的,你可愿意留下?”
陆西烛赶紧点点头,又猛然顿住,带着些许试探地窥视着顾安宁的神色。
“那个……我要是留下,夫人可懂……可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顾安宁是真的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陆西烛有些失望地垂下肩膀,敢情顾安宁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将他留下的啊。
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还有那冰肌玉骨的身子,他馋得口水嗒嗒地淌着。这要是成天看得见吃不到,可就太痛苦了。
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断片的陆西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上杆子地找屁股开花去了。
他猛然凑过去啃了一口顾安宁的嘴唇,只觉得那冰凉的唇如同玫瑰娇艳、初雪不染、霓虹绚烂……额,卡壳了,等他再想想词。
算了,先不想词了,他大胆而热烈地看向顾安宁的眼睛:“我喜欢夫人,想跟你睡!”
顾安宁的眼瞳骤然凝缩,像是染了墨的水,一圈圈得变成了深黑色。
他还穿着深蓝色绣着金丝飞燕的高叉旗袍,却完全不妨碍他一把将陆西烛抱起,走进了房间。
很好,他早就想了。
一夜春光。
顾安宁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熟、这么安心过,只要抱着怀里的人,似乎那颗躁动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等等,人呢?
他猛然睁开眼,就见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伸手摸了摸还有余热,应该没起多久。
顾安宁飞快地披了个褂子走出去,询问白桃、杏雨有没有看见陆西烛,然而两人相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他的心骤然一跳,看着夜空升起的弯弯月牙,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生生让他打了个寒颤。
顾安宁飞快地飘向祠堂,脸色冷肃难看,紧握在身侧的拳头一如他难以平静的心,原本的柔情万千都化为了冰冷窒息的痛楚。
他一脚踹开祠堂的门走进去,就见原本能够庇佑子孙的金光早已被黑雾弥漫所代替。周老爷子被半吊在祠堂的墙壁上,浑身都是窟窿,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腿流下了墙根。
而站在他面前,笑意晏晏的正是陆西烛。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陆西烛依旧用甜甜的腔调说着醉人的话,却刺得顾安宁心口剧痛。
他沙哑着声音说:“是你……”
到此时他终于想通了,也许这一切都是陆西烛设下的局。
先弄死五姨太、弄伤三少爷,为的就是在这个家里制造恐慌,逼得周老爷子不得不去大寺庙请愿。顺利成章地借助托梦之意,嫁入到周家来。
然后他又杀死二小姐,故意用黑影引他,将所有的矛头指向周在溪。算准周老爷子心狠手辣的性格,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血脉。
那日在灵堂上他之所以喝酒根本就不是因为害怕,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