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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他一眼,不敢多加妄议。
潇君装作没看见,令他动作快些:“今日换口味,要全煮透,加些调味如牛羊汤。”
徐鉴起疑,手底下还是如此照做,下佐料大火煮开,待潇君把岱耶的心带走,就立即去寻珊瑚挂镜。
宝物原是先皇李英赐给徐鉴姐姐徐七娘,辅她观宇通宙,被徐鉴从家中私自带出,献于潇君,佐遇敌之事。
他拨动宝物镜面,默念潇君其名,一盘玉壶翻转闪烁似银辉星莹,其光腾明,随后镜内景致渐渐停在一片寂寞窟中:冷泉出迸,珠光满缀,地上布满被寒气凝成赤楞花的血迹,拭去千朵万朵,犹惊心触目……
“果然!”徐鉴捶了把大腿跳起来:“还留他性命做什么!神明的肉……岂可给给这种货色呢!”
百谷正是垂死弥留之际,淮北醯堪堪提一口气,不禁吹拂,心脏几乎不再跳动,人也毫无知觉。沉沉面色,冷透疏衾,直等到另一颗心脏救活他。
潇君使了法术急路赶回,雪泥污金靴,风雷涤轻甲,风尘仆仆地将尚热的汤水灌进百谷口中,青年喝不进,他就一口口度过去,并不嫌琐碎麻烦。此景似尽半生恩爱,明示关怀,有违他素来行为,叫人猜不透。
饱含天脉灵息的血肉滋润着缺漏的身体,真修气神攒聚,游走内径,混融性命;苍虚入体,云霓大空,犹如女娲炼石补天,丹光夜明,缝合锆魄。
幸是洞天福地拥金山,集万灵,百谷几乎出了阳世,又被千年气象拉回凡尘。
“你……但愿挺过来吧。”潇君贴着他的脸,微声道:“既然运气好,就好到底,我要拔你背上的羽箭了。”
他一手握住箭尾节节拔出,动作缓慎,恐有不当波及更多筋肉,便是第二回 似凌迟的受苦。
百谷哪里听得到他要做什么,沿着心脉的利器刮擦脊骨,扎透肝脾,痛到在梦里打滚,虚无飘渺间仿佛瞧见自己两腕两脚捆着铁枷,身上被矛刺穿,在牢狱中被卒丁鞭笞,不由得紧咬嘴唇,磕出血来。
“不痛了,不痛了……”潇君拍着他的胳膊,在耳旁安慰:“再喝一口药,喝了便好。”
这语气温柔如帛,吹进深梦里,百谷听话地一张开嘴就被塞进肉块,犹如百年老参吊命,结魂不散。待七支箭依次拔出,人早已被冷汗浸透,脉象极弱,但身体仍满有毅力地吸收着遗躯,释神心之苦,渡人之灾厄。
既救活,潇君坐在百谷身侧看他,美人蹙蛾眉,不散愁绪。
最开始对他感兴趣是颇有些眼缘,难得有甚合心意的人祭前来,便想要作弄他的身体,苛待他的命运,叫他含恨而死才好。可越接触,越觉得他形象熟悉,大约有人生下来就是一副好相处的样貌,叫谁看了都觉得亲切。
但……
“我为何救你呢。”
潇君自语:“为何会做到这种地步……我想不到。”
大败髑鹘后,潇君双掌十指因过度用力甩鞭的缘故不断发抖,浑身肉撕骨裂,原本该留下岱耶的心自用,却把好东西留给这凡人,俯下吸干了髑鹘的骨髓才恢复力量。
似乎让这张脸庞横死在面前,是件极不可饶恕的事情。
“心疼原来是这般滋味。”
潇君咂嘴:“不曾尝过,算是有趣。”
这不是他向来当作炊金馔玉的痛苦,深杯酒满的血,既不鲜甜也不爽口,涩而无劲,寡寡淡淡。相反,浓烈的感情化作切里的感觉,来自比胸腔更深的地方——有人在那地方重重刺伤了他,神的肉也医不好,务必需要百谷的眼睛:等人醒来用一双明眸相望,这伤才叫好了。
他要握住所有会刺痛自己的东西,曾经是刀剑和闪电,现在是卧睡的柳宿。潇君牵过百谷的手背来嗅着,却闻到百谷的心,他很脆弱,他想那个黛山之外渡江而过的家了。
窟外众鬼把敌人的残肢咬得咯吱响,将陨落的髑鹘分食成满地的断骨,新鬼果腹旧鬼哭,它们在血河冥灯里翻滚,猛兽长号,践踏了莲花。
一朝长逝有尽时,此河此花无终极,潇君是断肠勾魂处的王,亦是岭云吹动处的神,他持起百谷的手时才思念下来:也许他正需要一个陪伴之人。
如此说服了自己内心,不去管怎样魔怔一般救活了百谷的细节,潇君将人搂回怀中,听山顶上烈风如昨,群鸟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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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复健,先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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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最不想见到二人交好的是徐鉴,他在百谷疗养期间不断向潇君进言,请求他将人祭驱逐出十万神山。
“若大人觉得孤身冷清,我下山为您寻来口风严密、身世平白的娇妾。人祭到底与茶神是义兄弟,我连日来在镜中寻杉弥不见,又听闻他在村寨中大行奇事,声望水涨船高。可见此人行动谨慎,对你我来说是隐患变数。”
珠帐金炉,仙踪不再,潇君恢复魁猛原身,霜角昂扬,侧倚在向来喜欢的榻上已无富余空间。他听徐鉴说完,懒散地叹气:
“哎,峰顶绝境杂野不生,茶神欲做变数也无能为力吧?我倒想见他手生春花,春花能开否?纵使一介新神有些本领,那本领却不是在这地方施展的。”
潇君想起往日茶园中,杉弥曾忘情地抱过百谷,不由得笑起他所得的人乃是众神之所好,更为得意:“杉弥有春常在,我只携一枝自赏……这样也要与我为敌么?我倒希望他觉察了河伯兄弟现如今的景况,衡量事态后,便会放弃与我相争了。你去把岚间久病乱投医,乃至走火入魔的消息传开。”
“这事我已让伧民的猎户去做了。”
徐鉴暗除百谷不成,心火已起,近前一步拱手而拜:“可大人现在所为,是在设计自己的弱点。”
潇君不冷不热,摇晃旋角:“珍惜你的嘴,徐鉴,哪天我就把它撕了。你那无能之术于我不是稀罕事,不是非要留你不可。”
徐鉴急道:“求大人海涵,实在因为大人曾答应过我,有朝一日会杀去长安,洗革洛阳,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王族悉数斩落在皇座之下,为何要停在这里许久呢?”
“我要谁活,要谁死,都凭我自己的意思。”潇君从矮榻上下来,取走案几的金兽麝煤小蓬山,为要给百谷熏香暖手:“我记得的,你莫吵了。”
阴冷的妒忌更为旺盛和狂放,馋馋地勾着徐鉴的舌根,他不肯善罢甘休,跟在潇君身后叫道:“人祭可曾见过大人这副本相,他知道你是谁么?要如何解释,编造多少谎言,才能教他不恨你?
也对,大人本不在乎有谁真的恋慕你,追随你,人心易改,爱恨轮换,夺酒是万全之策,管他真心假意呢?只要喝下去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