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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他装作睡着了把眼睛睁开一丝丝缝儿偷看,见朱砂痣青年端坐在椅子上,依旧凝视着房门,那神情之温柔感伤简直难以形容。大约是察觉到了夏小七的视线,朱砂痣青年转而向他望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大约到了鸡鸣时分,夏小七突然被人轻轻摇醒,睁眼一看是王钱儿。
王钱儿用蚊蚋一般的声音说:“小七,我要逃了。”
夏小七虚声说:“你怎么逃得掉?”
王钱儿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睡着了。”
夏小七的视线越过王钱儿的肩头,见朱砂痣青年依然坐着,但闭着眼睛,肩膀放松,双臂交叉着往下垂,显然在睡觉。
“他到底是谁?”夏小七问。
“常平侯。”
“什么猴?”夏小七问。
“不要问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他和我一起长大,我的父兄让他照看我,但他管我管得太凶,在他身边别说是喝酒游乐,就算早上起来少穿一件衣裳,他都要啰唆半天。”
王钱儿说着便解开衣带道:“小七,先和我把衣服换了,我这身是白色的,未免太显眼。我逃走后,他一定会来追,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抵挡一阵子,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样:以后等我自由了,就给你弄个官当当。”
“要大富”夏小七边脱衣服边说。
王钱儿点头道:“翰林院学士怎么样?可以管你爹。”
“不要。”夏小七换上王钱儿的外衫,“要武官,大得吓死人的那种。”
“那好吧,天下第一兵马都督总元帅。”王钱儿穿着停当,将散乱的长发束起,盘于头顶。
“好极了,就要这个!”夏小七说。
“笨蛋,没这个官儿。”王钱儿说,“我走了,等我回来,我俩就义结金兰。”
“嗯!”夏小七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能跑多远跑多远,还有出去记得把鲍大放了。”
这时有个声音传了进来道:“你若与他义结金兰,他日碰见皇上,他就得喊哥了。”
王钱儿跳起来夺路而逃,夏小七心想今日我要为了兄弟赴汤蹈火,杀身成仁!于是他反而扑向朱砂痣青年,或者说常平侯!
常平侯毫不犹豫一脚蹬在他肚子上。
夏小七就像鹞子一般飘飘地飞出门去,飞过整个院子,砸向桃花树干。常平侯还是脚下留情了,他没把夏小七踢房顶上去,也没把他踢井里去,而是把他踹向了鲍大。
有鲍大做垫背,夏小七并没有受伤,只是摔得有些懵,落在地上后干呕了几声。鲍大刚才睡得挺香,这时候被砸醒了,吃痛地哼哼,十分莫名其妙。
王钱儿不逃了,认命地席地而坐,说:“行了行了,抓我回去吧!”
常平侯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其体贴温情跟刚才的那一脚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我怎么敢抓你,我是请你回去。”他说。
突然有随扈进来禀报,说本地的包括松江府的几十号文武官员已匆匆赶来,还有个姓夏的翰林,都被军士拦在远处,问大人见不见?
常平侯皱眉说:“不见。”
随扈说:“属下听说嘉定知县为人忠厚,爱民如子,大人也不肯见?”
常平侯说:“他素有清名是他的事,我既不是为他而来,为何要见他?”
随扈躬身行礼,准备去回复众地方官员,他刚退出院子,常平侯说:“等等。”
随扈赶忙回来,常平侯吩咐:“本地县衙里有位姓鲍的师爷,你去把他带来。”
姓鲍的师爷?为什么不肯见官儿,倒肯见师爷?随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领命去了。
不多会儿,鲍师爷战战兢兢地出现了外头那些沉着脸,带着刀的虎狼般的军士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又望见了被捆在树上的鲍大,他顿时腿就软了!鲍大虽是榆木疙瘩,蠢钝迟缓,但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侯、侯侯侯……”
“侯爷。”王钱儿替他说。
“侯爷!”鲍师爷跪了下去,“草、草草草草……”
“草民鲍和信,四十一岁,嘉定本地人氏。”王钱儿又接口。
“鲍和信你起来吧。”常平侯从怀中掏出了昨日缴获的沉香扇,“我听说这把扇子曾经落在你的手上,你可否讲讲来龙去脉?如果讲得好,我放了你儿子。”
“是是是!”鲍师爷捣蒜般点头,凭着记忆开始讲,从夏小七被他的翰林老爹追打后失落了扇子,到扇子被曹寡妇娘家来探亲的秀才表弟捡到,到王婆在公堂上诬告曹寡妇和表弟相互勾结谋害亲夫,到老知县让自己把扇子还给王钱儿,到自己和人喝酒灌多了黄汤说漏了嘴……
常平侯微笑道:“如此说来,我果然是要谢谢你了。”
“不不不,草民不敢!”鲍师爷诚惶诚恐地说。
“下手杀害曹大郎的是谁?”常平侯又问。
“这个尚未查明,但依草民的愚见,江上水贼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