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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他平时不常做菜,为数不多的几次下厨经历,会做的几道还是那时同阿远一起住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学会的。
那时候他总是忙,但晚上补课回家,向远总会做好饭菜。
在这件事上他格外的细心。知道向一胃不太好,所以冬天就炖汤给他暖胃,向一的咸淡口味,酸甜爱好,向远似是比他自己还要清楚的知道。
也正因为这样,那之后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向一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味觉总是记忆力留存最长又最难捕捉的部分。
谁都做不出那样的味道,只有向远可以,于是后来向一也学着自己去做,可是总是不对的,人也好,情境也好,时间也好,全都不对了,失去的味道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奶奶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差了,好几次吃东西没几口就全吐出来,医生说这是术后的正常反应,虽然每天也打着营养针,但因着年纪也大了,这样身体一日一日白白耗下去,向一其实自己也清楚,奶奶的时间到底不多了。
——
向一到病房之后才发现向远也在,他正和奶奶一起坐在窗边看夕阳,金色的光辉把周身套上光晕,许多年前的小阁楼上,他也是和向远这样看过夕阳的,那时候的未来很长,没有形状却依然值得展望。
小时候向远比他矮,很依赖他,攥着他的手指听向一对他说未来,他总是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在玫瑰色的天空下同向一说:“哥哥的未来,我也要去。”
然而时过境迁,二十年弹指烟灭,即使太阳还是那轮太阳,金色的光辉消失又重现,更迭过无数的黑夜和白昼,而他和向远终究是没有去向彼此的未来。
向一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向远在给奶奶讲医院楼下花园里的小孩又干了什么淘气的事,奶奶不大看得清了,只是他说的有趣便也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安静的笑着,一只手紧紧握住向远。
“奶奶。”
向一等一会儿,菜虽用保温盒装着,但到底要凉,于是还是走进了病房。
向远也转过头来,见到向一,方才同奶奶在一起时挂在唇边的那抹笑又几无可查的淡下去,眼神里又出现了那股向一琢磨不透的情绪,向一看的清楚,只觉得在家时便签纸上的字和药让他提起的心,又一点一点在向远看见他的表情里慢慢的,像溺水时反复挣扎的人一样耗尽没了气力,终究要沉了下去了。
——
“买的药你看见了吗?”
静默一路,走出医院的大门时候向远才突然提起了话头。
“嗯?……哦,嗯。”
向一愣神了片刻,才察觉向远在同他说话,有些傻气的点头回答。
向远蹙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怎么昨晚的酒还没醒吗?”
“没,”向一又说,“对了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去,挺麻烦的。”
“只是顺路。”向远回答。
“不过……”,向远又说,“你男朋友竟然也就放心把你给我。”
他的语气不太好,虽然轻笑着,却让人觉得有些寒意,向远说完便看着向一。
“男……朋友?”
在说齐昭吗?
“还是我理解错了?”向远又说,走进一步压低声音,“所以现在比起男的又更喜欢和女孩交往了吗?”
“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向一被他的靠近吓得往后退开一步,向远身上那股比起从前更加成熟男性的压迫感让他有些不自觉的屏息起来。
“倒也是,”向远笑了,“以向医生现在的身份和能力,身边的追逐着,一定也很多才是。”
“并没有。”向一急着否定。
并没有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哦?那要我给哥哥介绍吗?在律政界的怎么样?”
向远忽然叫他哥哥,又提到这样的话题,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成了许多个家庭里那些为彼此婚姻担心的不太相熟的亲人,向一不知再作何回答,昨晚醉酒的后遗症,胃液开始在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折腾起来。
“我比较忙,没时间想这些事。”
“总要考虑的,难道一辈子都一个人吗?”
可是从小到大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向一点头,嗯了一声。
向远叫的车先来了,他同向一说了再见,离开后又发来讯息说接下来几天有事要出去其他地方,不能过来,有情况可以联系杨洛书。
杨洛书?
向一看着对话框里那行字,自顾自的站在路灯下问自己,“所以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从前向一喜欢的冬天,从什么时候…
31.
自那日一见,向远已经三天没来医院了,奶奶问向一阿远去了哪里,向一自是也不清楚,只得含糊的回答他有些事情,过几日就会回来。
几日?他当然也不知道。
如今他与向远的关系到底是处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所以即便心中有千百种疑问,是不知从何说起更是不敢从何说起,何况他一见向远就似成了哑巴,别说问话了,能够不磕巴的正常聊上两句都已经很不容易。
向一坐在手术室外的廊道上,背靠墙壁,连续五个小时的手术强度比起以往不算太大,只是最近总觉得身体格外疲乏。
已至深夜,医院里除了偶有的急救车声外,一切都变得遥远而孤独,这是他们科室难得宁静的夜晚,独有向一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他迷迷糊糊睡了,却又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那条老街,那座红墙白瓦的老房子里。
他站在弄堂口听见那个他喊她‘妈’的女人的哭喊,看见那个让他恨透的混蛋,混蛋打他妈打他,又去打向远,向远躲在他的身后,他低头紧紧护着弟弟,自己身上也挨了打。
红痕一条条清晰可怖的狰狞攀附在皮肤上,可是记忆里那种刻骨的痛没有再次降临至神经,他觉得疑惑,抬头去看,一瞬间他妈消失了,混蛋消失了,就连怀里的向远也似风般消散而去。
周遭一切都变得黑而冷,他跑出门去,在门廊的台坎上摔了下去,沉入一片无尽的深海,置空的恐惧感猛烈袭来,周遭一切都失了声音,唯有心跳,巨响的心跳声像时针的步伐,始终坚定的跳动着。
向远,阿远。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一切都不见了,唯有肌肤上皮带留下的淡红色的鞭痕还在,像抹不掉的过去,始终伴随左右。
电话铃声让向一猛的醒了过来,他从浴缸中挣扎起来,水溢了满地。
“睡了?”电话那头是齐昭的声音。
“还没有。”向一擦去水渍,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右边眉骨上的那个五厘米的疤,他那个混蛋爹为他留下的记忆,若不仔细已经不再看得出痕迹,只是受伤的皮肤眉毛不再生长,触摸时仍会狰狞的触感还是淡化不。
就像水融进了水里,向一清楚一切已经过去,却始终有一部分,死在那个时候,永远无法延续。
“有件事,”齐医生说话鲜少这样吞吞吐吐,“想问你。”
“什么?”向一听见电话那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