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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是青岚城、不是神宫、也不是经世殿,不是所有关于恨的执念。
只想起,成亲那日他紧张的手心发汗,一直抖,薛扶光憋着笑,从嫁衣之下恶作剧地戳了他一下。他恼羞成怒,想要甩开手,却被她温柔地重新握住。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薛扶光看着他走火入魔,看着他自杀城前。脸上还有泪痕,咬着唇,却一句话都没说。
城门外。
卫流光瞪大了眼,一个“不”字涌到嘴边,刚想张嘴,却被傅长生轻轻拉过来。
傅长生脸色苍白,朝他疲惫地摇了下头。
卫流光眼中泛着血丝,嘴唇抖动,也把话咽了回去。
蓬莱的事薛扶光都没和他们仔细说,可他们也能猜出一些大概。
那种师门间的羁绊,纵是轮回转世百年也不会消磨。
他,傅长生,夏青,每个人都是如此。他在陵光长大,却从未见过这位大祭司,只知道自己出生时,大祭司专门来了一趟,赐予他福……赐予了他二十年陵光纵横长街无忧无虑的岁月。
卫念笙呆呆地睁大清澈眼眸,张嘴:“大祭司他在干什么?”
“他在毁剑自杀。”
有人在旁边回答了她。
卫念笙骤然抬眼:“毁剑自杀——?”她回过头,却愣住了,回答她的不是卫流光,也不是上清派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一个好看得让她一瞬间心悸的少年。
少年乌缎般的青丝既没有用冠束,也没有用簪定,就这么垂泻下来。皮肤带一丝病态的白,眼眸是浅褐色的,身上的黑衣随风猎猎,背脊挺拔,气质说不上是冷还是温和,就像一把立于天地的剑,却带着草木光尘的温柔。
“你……”
“夏青?!”
卫念笙还没来得及问,卫流光已经震惊地大喊出声。
夏青看了卫流光一眼,见他眼睛通红,视线多停留了会儿,道:“你哭了?”
卫流光以前时蓬莱最跳脱的,也是最感性的,吸了吸鼻子,却只盯着他什么都没说。
夏青抿了下唇,有些好笑,说:“别看了,我没死。”
可他过来不是为了叙旧的,直接朝卫流光伸出手:“把我的剑还给我。”
卫流光一愣。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被他塞进袖子里的阿难剑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抖掉了一身的灰尘,时隔半年,满是惊喜,重新回到了夏青手中。
与天地同生的天下第一剑,古朴得不像话,剑柄都是木质的,通身没有任何装饰。
夏青重新握住剑的时候,身躯怔了一下。很久,他低低地笑了。这一笑,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少年姿容昳丽,笑容讽刺。
夏青重新抬起头,看过一众神色惊讶的上清派弟子,又去看东洲城内万万鲛人。
他每一次出剑,好像都和鲜血眼泪结缘。
一路走来见了那么多人……执念居然都是恨。
楼观雪的恨,瑶珂的恨,燕兰渝的恨,宋归尘的恨,珠玑的恨……鲛族的恨,人类的恨。
对错在岁月里模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恩怨。宋归尘当年没有进神宫,没有参与诛神,他不图神骨不图神魂,可他才是罪魁祸首、是布下阵的人。他害得他爱人坠入地狱,害得他爱人备受折磨,害了天下苍生,害了整个师门。
其实他也该恨宋归尘。
好在现在,恩怨到头,什么都结束了。
“傅师兄,带他们离开吧。”
夏青偏头对傅长生说道。
傅长生一愣,对上他的眼眸,却沉默地点了下头。
夏青握紧剑,最后又望了一眼薛扶光,转身,往通天海的方向走。
城中不少鲛人蠢蠢欲动,咬紧牙关,恨不得冲上去将宋归尘挫骨扬灰。
楚国的大祭司,没有鲛人会对他陌生!那些屈辱,那些折磨,全部拜他所赐!
如今见他这副样子,鲛族身躯发颤,眼睛染血,心里除了恨也什么都没有。
仇恨过于沉重,沉重到最后,你看他死在你面前,也没有报复的快感,不会高兴也不会得意——有的只剩恨!极致到疯狂!翻涌在心头!
恨不得食其血吞其肉!让天雷烈火将他千刀万剐!永生永世下十八层地狱!
“圣者!不能让宋归尘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一个年长的鲛人脸上的蓝鳞抖动张合,嘶吼而出仿佛来自灵魂的泣音。
灵犀没说话。
“圣者!”
“圣者!”
越来越多的鲛人开始暴躁,一双双眼睛都被仇恨蒙蔽,血红一片。
灵犀轻声说:“你们若是想报复,就冲上去吧,我不会拦的。”
他话音刚落,鲛人们骤然发出嘶吼,齐压压朝那里冲去。
“大祭司!”
城中不少人类修士焦急大喊!
忽然之间,风云变色,来自通天海的狂风卷着潮湿水汽,将整片旷野的声音遮蔽
天地于这一霎静音。
所有人都愣住,只看着前方
见赤金曜日破开雾霾,照亮苍穹。
一道深邃的剑意化为实质,如长波纵横四海八荒。锋冷、纯粹、清澈——引风雷震震,潮汐涨退。
用绝对的实力压制住所有的怒火、悲欢、仇恨。
山呼海啸,十六州都在震动。
宋归尘被光所刺,却没有闭眼,他愣愣看着通天海上出现一个虚影,就像冥冥中的召唤……
蓬莱。
夏青很小的时候,修炼太上忘情第一式,听师父的话每天盯着花花草草发呆。
后面把蓬莱岛看遍了,师父开始忽悠他,要他去看海。
通天海没什么好看的,潮汐起起落落,海鸥来来去去,除了水就是水。
但每年三月五,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时候的通天海会变得特别神奇。
蔚蓝的天幕镶嵌满星子,海尽头亮起幽蓝的光,他视力很好,会看到天尽头似乎有一朵又一朵的花,跟莲花很像,却又不是莲花。花瓣更为锋利,颜色也更为冰冷。
咔。
一道裂缝在骨墙的正中心蜿蜒,阿难剑破开神的诅咒,从上到下,彻底将这堵墙摧毁。
细碎的裂痕,很快引起剧烈的毁灭,咔咔咔,碎骨粉落,齑灰四散。
夏青拿着阿难剑,脸色虚弱苍白,站在即将坍塌的墙上,看着空旷寂寥的大海。
随着白骨的掉落,海面上浮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灵薇。
可能是万千死于十六州的亡魂,也可能就是当年就开在白骨上的花。
浩浩荡荡,遍布通天海。
——再现他小时候每一个惊蛰夜看到的场景。
骨墙在崩塌。
轰隆隆的声响中,夏青低头,对上楼观雪的视线。
漆黑如初,却又带着一点缱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