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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孙女十四岁,小孙子三岁。平常俩口子工作忙,请保姆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就过来帮帮。”
“那挺好的。”庄洁说。
“好个啥。以前我们老两口住老家,我抽湮没讲究,家里哪哪都能抽。跟儿媳妇住一块就不行了,屋里会影响孙子,阳台会熏到衣服,只能下楼抽。”叔叔说:“这些小事呢无所谓,受约束就受约束,但好在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在一块。”
“以前我们老两口在北京,儿子在上海工作忙,一两个月不朝家里回个话。我们想孙女了,生怕打搅他们工作,也不敢打。现在好了,虽然有点摩擦,但一家人好歹在一块。”
“那挺好的。”庄洁笑道。
“是啊。”叔叔问她,“刚跟家里人通电话?”
“跟我妈。”庄洁说。
“你待上海几年啦?”叔叔又问。
“十二三年了吧?我十八岁考大学就来了。”
“哎哟那年头够久了。”叔叔花白的头发,慈爱地看她,“你平常想不想家?”
“想啊。”庄洁笑笑。
“那怎么不回北京?咱北京那么好。”叔叔说:“我是没法,儿子在这边立足早,否则就让他回去了。”
“我们老一辈人呢,还是老观念,家里有人才叫家,要不然一代代的繁衍是为了啥?你们长大了爱往外飞,飞着飞着心就远了,一年回不来个三两回。周围亲戚老羡慕我,儿子定居上海,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好哇好哇,老李你真是有福气!”
“丫头你说,我有啥福气?除了儿子有本事,提起来我面上有光,可孩子他妈整天都操心电话,生怕错过一个就是孩子打过来的。”
“家人嘛,就是要在一起才是家,一年回来个三两回,哪像个样子?”叔叔朝她说:“平常没个人说话,刚听你口音像咱北方人,我就控制不住多唠了几句。对了丫头,你谈对象了吗?”
庄洁望着东方明珠,听着听着泣不成声。
叔叔从身上摸出纸,“擦擦吧丫头。”他观察庄洁有老半晌了,她一直盯着江面看,怕她遇上了难处,没个开解的人。
庄洁用纸巾盖住脸,背了下身子。叔叔挪去了别地,让她自己哭个痛快。
庄洁也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但今天却情难自已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崩溃。
那边叔叔见她哭完,手一挥,“走丫头,叔叔请你喝酒。”
庄洁觉得他特亲切,有几分像十几年前过世的父亲。她随着他拐去了一条弄堂,里面有一家没门头的菜馆,叔叔找张桌子坐下,用着北方话报了几样菜,随后朝庄洁说:“老熟人,都咱北方人。”
庄洁肿着眼说:“第一次知道这有个菜馆。”
“没啥稀罕的。”叔叔安慰他,“有啥难处别憋着,你妈要知道自个丫头独自在黄浦江哭,她该多难受。”说完又悄声道:“那江水脏,跳下去打个漩就找不着了,不体面。”
庄洁哭笑不得,她从没想过要跳江。
叔叔喝了几口酒,开始吐槽他儿媳妇,说她嫌他老伴饭煮得不好,卫生打扫的不好,虽然嘴上不说,可脸色在那摆着。他看不惯家事,索性就沿着江边散心。叔叔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说他总是做梦,梦见文革的时候他老师跳海了。那时候他啥也不懂,洗脑了似的跟着革命小将破四旧,有一天班上同学带头扇老师脸,他也上去扇了一巴掌,下午他老师就跳了。
庄洁没作声,递给他纸巾。
叔叔又说每个人都像一叶孤舟,都以为自个漂在自个的生命河流上,想往哪游往哪游。可一个时代的巨浪掀过来,你才觉醒,原来自个啥也不是。
俩人吃好出来弄堂,叔叔朝着临街小区一指,说儿子家住五楼。庄洁怕他喝多了找个事,把他送到了小区,叔叔到家,推开五楼的窗朝她挥挥手,说后会有期。
庄洁坐地铁回了酒店,路上想了很多,到房间先打了份辞职报告,然后决绝地发公司邮件。隔天领导找她谈话,庄洁去意已决,说会交接好再离开。
下午她抽空回了王西夏电话,说打算入职一个国内厂家,朋友介绍的,总部在北京,她先过去探探底,为以后的创业铺路。
王西夏毫不惊讶,说欢迎她回来。
一个月后庄洁回北京,王西夏激动地抱住她,说就知道她会回来。下午中介带她们看房,庄洁一眼就拍板应下,签了合同。
王西夏嫌她草率,而且这儿的租金不便宜。庄洁早在网上捋好几遍了,只有这间房子她最中意。
她邀王西夏搬过来一块住,王西夏说:“不用,我下个月也要搬了。”
“搬哪?”庄洁看她。
“搬老徐那。”王西夏说着掏出一本结婚证,甩给她,九月二十九领的。
……
“昨天领的?”庄洁惊讶。
“昨天日子好,长长久久嘛。”王西夏说。
“行。”庄洁把结婚证给她,“今晚我要宰你们两口。”
“宰呗,怕你!”王西夏勾她脖子。
“等着,国庆长假我就把他拿下。”庄洁说。
“谁?”
“陈麦冬。”
“哼,我就猜到你回来是为了他……”
这话庄洁就不爱听了,她直接打断道:“我回来是为了我自己,OK。”
“OKOK!”
“你思想有误区,姐有必要纠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