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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曼忽然笑了。
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只棒棒糖,询问孩子的母亲,“可以吗?”
年轻的妈妈似乎有些意外,脸有些歉意地微微发红,但还是感激地点点头。
林曼把糖果递给正在嚎啕的小孩。
对方立刻止住了哭泣,颊上还带着晶莹的泪花,眼睛里却绽开了笑意。
孩子的父母教导他跟林曼说“谢谢”。
林曼弯了弯眼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那小家伙此时在爸爸的臂弯里,嘴里含着甜甜的糖果,眉开眼笑。
年轻的父亲,正把一个轻吻,落在宝宝的头顶。
棒棒糖是林曼临走前,她的继母许若兮硬要塞给她的。
飞机起飞降落时周围的空气压力骤然改变,不免带来恼人的耳朵胀痛。
虽然林曼自己带了口香糖,有一样的作用,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了许若兮递过来的糖果。
许若兮一直对林曼很好,是那种极力为了平反迪士尼恶毒继母形象的好,有时不免有些用力过度、矫枉过正。
又比如,除了棒棒糖,她还在送林曼登机前悄悄塞给她一张银行卡,一边红着眼圈说,“女孩子自己在外面,该花的钱别舍不得,不要委屈自己。”
林曼知道她并不是装的,同时也知道,那银行卡里也是她父亲的钱,正大光明地花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心疼。
不过,她当然不会挑明,只是使劲抱抱许若兮,微笑,“嗯,谢谢许姨。”
我们习惯了被教育为满足他人的期望,即使在某一时刻感到自己被限制拖累了,也不敢去动用破坏这种期望的能力让自己快活一些。
自己的厌烦算什么呢,至少身边的每个人都因自己的周全而开心,或者说没有点燃坏心情。
从未让任何人失望,那么自己就不会陷入任何麻烦吧,甚至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和爱,不是吗?
这样获得安全感,便是所谓的“讨好型”人格。
这种感觉,林曼频频在许若兮身上看到过,在自己身上也看到过。
可能唯有去世的亲生母亲,异于她们。
母亲的故事被他人讲述出来,仿佛传奇一般。
故事中的女人就像是一株妖冶却危险的野生植物,喷出凛冽毒辣却诱惑美丽的汁液,不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自我的欣赏。
林曼有时想:这真让人嫉妒呢!
二. 蝴蝶刺青
林曼刚刚离开的城市,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超过两千万的人口聚集在一起,每个人每天都在努力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实现自我价值。
街上总是匆匆忙忙的行人,耳边是嘈杂不断的电话声,对话声,皮鞋声,衣服的摩挲声……
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一贯如此。
没有人会注意到身边的人是谁,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
一阵气流袭来,飞机剧烈抖动。
每位旅客头顶上安全带指示灯瞬间点亮,满机舱里马上响起了扣安全带的“叭、叭”声。
邻座的女孩突然抓住林曼的胳膊,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林曼拍拍她的手,“没事儿,低压气穴而已。”
她抽回手,拉了拉被那个女孩碰歪的手链。
一条串珠的多层手链,设计特别的手工品,宽度正好,刚刚能盖住她左手腕上的刺青。
那是一只用极细的割线勾画出的蝴蝶飞舞侧影,复古的淡彩结合打雾的设计,满满的清新文艺风格。 |Q*群|7/3`9/5`4`3~0`5`4
恰到好处地藏起了下面有些狰狞的疤痕。
母亲葬礼那一天,是个温暖的冬日午后。
遗像中的女人,一身米色的长裙,绾着发髻,娴静美丽,却陌生。
还在林曼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
她看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极致矛盾的漂亮。
一身纯白的棉布裙,光脚穿着球鞋,身后是一个泛旧的牛仔布包。素面朝天,却有着鲜果颜色的唇,柔软却艳丽。
听说母亲喜欢天南海北地行走,边走边写,靠文字兑现生命的价值。
她可以一时间在游轮上优雅地吃烛光晚餐,然后跳华丽的舞,也可以下一刻又坐在布满了裂隙的泥土地上,叼着香烟奋笔疾书地写作。
风情万种,野性叛逆。
这样的女人,让男人们痴醉,却无力长久地承担。
父亲亦不例外。
年轻时的激情归于平淡,随着事业上的步步高升,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是一个吃饭的时候肩背挺直,双腿并拢微微倾斜着微笑,懂得如何打领带熨衣服,出席宴会的时候恰到好处地使自己看起来高贵典雅、华而不艳的女人。
母亲的鲜明浓烈,与此格格不入。
他们像是文明的成年人该有的那样,平静地分手,没有鸡飞狗跳的吵闹。
林曼跟着父亲,是母亲同意的。
即使自己号称清贫且快乐着,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富足安逸的生活。
多么高高在上的骄傲灵魂,一旦为人父母,还是会悄悄地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