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可又怕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黯淡。
    那是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唯一散发光亮的事物。
    于是他翻到第一页，修改故事的细节，重新讲起。
    女孩每次都听得认真，仿佛不在意这种只有些许误差的循环。生命本来就是重复的。少年的精神每况愈下，可因为每次故事的结尾，女孩都会满怀期待地问“下一个呢？”
    于是下一次，他仍然能够醒来。
    他们就像一千零一夜中的暴君和山鲁佐德。只不过这是一个执拗的女孩，和讲一次故事就多活一天的少年。不论他讲的故事多么离奇怪诞，那女孩都认真地听。
    她是那种最完美的听众，专注，好奇，永远保持微小的期待。于是哪怕故事十分乏味，他也总能讲下去。
    这仿佛是一个奇迹。
    *
    “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些故事？”
    女孩点头。她的生命中没有任何虚伪。
    “为什么呢？”
    她思考了片刻，“外面，”她比划起来。“外面，想去。”
    少年哑然。他知道女孩编号中那个特殊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出生，就被接入研究所的实验体的序列编号。
    “那你……去过外面吗？”
    她摇头。
    少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抽痛。纵然天资卓绝，他在世上苟延残喘，得过且过，早就对生命没有什么渴望。但这女孩不同，她在这幽暗的地底徘徊着，仍然如野火一般生机勃勃。
    “好，那我……想想办法。”
    女孩点点头。她一直很相信他。可他知道，自己是魔鬼的兄弟。
    他觉得有些可笑。“傻孩子。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出去以后，可别这样轻信。”
    她茫然地点头，又摇头。
    “很好。”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很好，我。”
    此时小舒已经能够理解她破碎的语句。她想说的是，“你对我，很好。”
    然后她苍白嶙峋的脸上，绽开一个非常明朗的笑。
    “谢，谢。”
    *
    几番周折，在女孩的查探下，他们终于找到一台古老的机器。纵使小舒熟知机械，重新启动这个古董也费了不少功夫。
    “辣鸡生化真可以，这种进博物馆的东西也能搞到……”
    女孩心情很好，在边上哼着小调。
    那老爷机颤抖着开了机。
    小舒的神色也是一变。只要给他这个机会，任何问题都不在话下。少年在这方面的天赋邪门得吓人。曾经有同事戏称，他仿佛一个电子灵媒师，总能“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逐个激活自己超脑的分区。为了减少耗能而常年关闭的部分也开始运转。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越读取，越感到难以置信。“那……那已经不是三维生物了吧！”
    他不知道，在基地核心全功率地运转，已经让他比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人，都更接近那个无法言喻的恐怖事物。不知不觉中，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昏死过去。
    *
    醒来的世界一切明亮。
    他感到清风在脸上拍打，还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难道……他回到了地上？
    “编号xx恢复意识了。”有人在附近说。
    门应声而开。一个个穿着白色通身打褂的医护走进来，领头的是个高大的白衣男子。他的服饰和其他人稍有不同，白金色的双排扣一直扣到顶端。
    看到少年苏醒，他推了一下单边金丝眼镜。“你好，感觉如何？”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事了，孩子。一切都过去了。”高大的男子温和地笑。“抱歉这么晚才救你出来。”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当他发声，周围便显得尤其静默。
    小舒知道，这是上位者的习惯。
    少年皱眉。这一切都很美好，但不知哪里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可能他太少和外界接触了。被这样一群人注视，令他十分不自在。
    “我想和家属通话，报个平安。”
    少年低声说。
    “这你放心。”男子不紧不慢地说。少年发现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男子仿佛看穿了少年的真正的用意，并非求助而是试探。“研究所已经通知了你的哥哥。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和谐感更重了。
    少年感觉头疼欲裂。可能是刚才过度运算的结果。刚才……
    对了，那个女孩呢？
    男子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还有别人和你一起获救。你记得对方的名字吗？”
    他忍着头痛摇头。
    “我不知道……她不会说话。”
    “那有些遗憾。”男子的温言细语令人十分放松。“好好想一想，或许你知道其他特征？”
    剧烈的阵痛袭来，仿佛是一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