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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戒。
回到家是白天,很不凑巧,我喜欢晚上回家,基本上洗个澡就可以睡觉,这时候我爸通常不在,奶奶又睡了,我妈又懒得理我。叫开门后我妈在沙发上看着我弟弟玩游戏,她手里握着一个震动的仪器在胳膊上、腿上缓缓移动。然后是奶奶,奶奶起来说:“霜霜回来了。”我特别惊奇地看到她身上充满一个老人罕有的幸福的活力,她恢复得特别好,又特别健康。放了行李洗了澡换了衣服,奶奶说让小慧给我热菜,就坐下等着吃,她跟我说话,我看着碗,后来问她前段时间去体检医生怎么说,她说没有什么大事,我说那就好。
我爸看见我说怎么回来的,我说坐车,好几个小时,他就说回来干什么?值得折腾?我回来看奶奶的又不是看他,我没说话,他在家拿了点东西立刻就走了,往后几天也是不常见人,特别忙,我妈说他想关一个厂子干点别的,干什么也没跟我说,一切与我无关。便宜弟弟变得很胖,奶奶禁止他吃雪糕,但是每顿还有一些油唧唧的大鱼大肉,尽管如此他还是馋得很,我出去散步他要跟着,路过便利店我看他一直不走,馋得很可怜,出资让他吃了一顿。他高兴地连吃三根冰淇淋,还咽下一罐可乐,指甲缝里都是薯片的油渣,我抓他去公共卫生间洗手,警告他的肠胃别出任何问题,否则再没有下次。他的胃倒是很中用,晚上回家还吃了一整盘水果。
这时候我爸也在,他已经换了家居服,看起来晚上不会再走了,看表也才八点近九点。他让弟弟喂他一口水果,弟弟叉了一块,火炬传递一样举着凑到奶奶嘴巴边,然后是我妈,最后是他自己,我爸骂他兔崽子,当然是笑骂,最后弟弟的眼睛转到我的身上,把水果盘端过来说:“姐姐吃。”我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中吃了一块,看他们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口生异,为什么?因为是理所当然。
我又想到岳嵩文了,感觉他明明记恨他爸把他遗弃,但他能自得地利用他爸的资源关系,享受他的财产,一切都理所当然。他对一切都可利用可操控,我做不到这点,我对我爸,是有“借”的感觉的,还有对别人。所以我总不希望他们对我太好,但是,我也恨他们对我不那么好,如此来去,我反倒还是做最乖最听话的所有物,谁也没想过我的反抗、我的爆发,或者有了也不以为重。妈的,真有点讽刺,又有点可怜。所以我还是该跟岳嵩文学。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美满,三世同堂。我说困了然后上楼去,只有我妈看了我一下。我不是嫉妒,我没有这种感情了,我觉得他们开心也是好的。我上楼后把外套挂起来,岳嵩文给我的那枚戒指在这个衣柜的深深处,让我压到夏天衣服的下头,如此好的一枚戒指,我躺到床上戴上耳机开始听知名歌手王菀之的《小玩意》,气氛正浓,我妈上来推门,她先看了我在干嘛,然后张口说:都在下面高兴,就你一个人上来?
我大挥手:走,走,别管我。我妈又环视了一圈,把门关上,两秒钟后门又被她打开,我妈说:就你有意见,不会装个样子?我说是你有意见吧?我也高兴得很,就是想睡觉。我妈没听完我的话,下楼去了,门也不给我关,我光脚下去,把门锁住。
我没什么意见,就是有种虚假感,前段时间奶奶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推进去抢救,我还记得挨着白瓷砖墙壁的冷,但现在,拍电影一样,说好就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又笑、又说话。没人是伤心的,我爸也是,好像那根本不重要,因为最坏的情况没发生,就能忘记。其实人就该这样过日子吧,这样才算积极,往前看。我不是不懂,就是需要适应一下。
再说那枚戒指,也有种虚幻感,看见了感觉意料之中,又因为知道那是钻石,却不知道能那么漂亮,那么闪烁,才出乎意料。第一感觉是“梦想成真”,尽管没有想过一次。也不必专门设作志愿,女人从小就活在这样的梦里,无论是童话书还是电视剧,还是身边的女性可触可见的言传身教,这种信物已然囊括所有幸福具象化的物价。这个庸俗的小东西小物品,让所有情节仪式变得俗烂的小玩意,即使已经用前二十年的经验将现实的爱情怯魅,在见到这个标志物的时候,还是难止从心里生出沸腾滔天的爱情意象把自己打动。没有的时候不知道,有了才心说:原来没有就不行,就不算。
我跟岳嵩文隔着一张桌子,他没有要再起身的意思,我自己将那枚戒指取出,小小的钻在灯底下非常璀璨,我把它从食指依次往下套去,过程中我没有抬头,看着那银圈逐次路过四根手指,我说:“好像求婚啊。”岳嵩文过了一会,说:“你想要结婚吗?”我说:“跟谁?”他没说话,就笑。我说:“跟你啊?”
戒指最后回到食指,我反复伸出来看,手掌压住虚空。人真的需要婚姻吗?有时候这种邀请对女人是胜利的标志,这个男人愿意娶她,这种评价是比钻石还高级的战利品。如果已经得到了,那还需要婚姻吗?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是什么也没有了,婚姻是爱情关系的解除点,那是另一种博弈的形式,另一个没有浪漫的战场。我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