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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让我们绝望的,是几天后在难民驻扎营的人传来消息,这里的人被感染力埃博拉病毒。我们并没有见识到这病毒的可怕,可我们有所耳闻,它只是通过体.液和血液传播,就足以让听者闻风丧胆。
军医前往营区的路上,似乎都是抱着坚定的信念去的。
因此我们只有祈祷,祈祷着光明的到来,太阳升起的时候,会照在每一寸大地上,可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那里也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即使它终将凋零,我们也要将它转移,让它看见希望与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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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3年1月28日天气 晴
距离上次击退暴徒过去了两个月,期间也有数不清的袭击,但好在并不是格外的严重,所以我们还都能应付。好消息的是,那并不是埃博拉病毒,也没有大肆虐杀这里,它短暂的传播之后,带着迷雾离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天我看见军医回营的时候,皆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说,‘和战争一样可怕的,就是病毒。’但现在值得庆幸的,便是我们已经看见了希望与太阳的一角。
今天是我们与家人联系的日子。
李二奇给他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一边憋着眼泪,一边说一切都好,他说他母亲在给他物色对象,希望这次回去之后能见一面,李二奇笑呵呵的让母亲不要操心,他不觉得自己会娶不到媳妇。
我也和母亲通话了,也并不意外她告诉我岁岁在我家,我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打算,她也没有要和我通话的打算,关乎彼此的事情我们选择沉默,如果听见她声音的话,我应该会更抑制不住的想她,甚至会哭出来的。
我告诉母亲我过得很好,告诉她在营区外的泥土里开满了花,营区里的土地被我们种了蔬菜,李二奇施肥的时候还失足跌进了菜地,一身的味道萦绕了好几天,整个寝室里全是这个味儿,我笑着想听见母亲的声音,但她没有笑,而是告诉我让我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他们都在睡觉,午休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年的春末,入伍仅一年的我随着大部队去了川城。
茫茫人海之中,我们用最快速度开始搜救,大地在颤抖,房屋在倒塌,尘埃弥漫的空气里让我们视线受阻,呼吸难受。钢筋砼里的铁网和钢板裸露在外,上面还挂着破烂衣衫角,鲜红的血液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染指了废墟,噪杂声里我们期待着那样的声音出现,‘这儿有人!’
我们在余震中珍惜每分每秒,而就在那个时候我找到了岁岁。岁岁被压在石板下,我想那天她应该穿了件很好看的碎花裙子,她的大腿流着血,头发上落满了灰尘与石子,在一小时后,我终于将她抱了出来,她的嘴唇干涩有裂痕,疲惫与疼痛使得她难以清醒。
那时的我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女孩最后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第一批救援军到达之前,我们难以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地震,耳畔传来的哭声与悲鸣,让我们陷入无尽的难受与窒息,李二奇让我去休息的时候,我是拒绝的,我无法对这样的痛苦视而不见。当大地再次颤抖起来,而我们只能对此视而不见。
半个月后我们离开了那里,我依稀记得当初救下的人,都怀揣着希望,对于我们的到来表示感激,对我们的离去表示致敬。
而那很久之后,我才在另一个地方再次见到岁岁,但令我自己意外的,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抱着书站在教学楼下,穿着牛仔长裤,扎着马尾。
我问她的腿怎么样了,岁岁笑了笑说一切都好。就像是泥土里倔强开出的花,在我的心中,不停的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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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3年2月8日天气 阴
我一直在想,这样恶劣的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来。
那些尚在襁褓的婴儿,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人,每日生活的,不是朝九晚五相夫教子的生活,也不是种地养家平淡安稳的生活,而是在枪林弹雨之中的逃命之旅,身处乱世的他们难以得到平稳安定的日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在警惕与紧张的氛围之中,因为不知道何时自己会粉身碎骨,也不知今日的自己能否看到夜里的月亮,又或是明日的太阳。
试想如果是我的一生,我想我会崩溃会绝望吧。
那是李二奇栽进菜地的几天后,我们随着指导员去了新的地方,距离营区二十公里外的小镇,那里是另外的驻扎部队,但与我们营区不同的是,那里已经成为了废墟。
除开我们之外,还有很多的维和部队在此,而这一次我们面对的不是当地难民的求助,而是同部队的苦难。
1月29日晚,一支不明的队伍闯卡,将这里夷为平地,他们站岗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发生。我没由的开始心慌,连喘气都变得急速起来,仿佛那晚发生一切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我看着火花飞溅,听着炮火的轰鸣,那爆炸的威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它相当于700公斤的TNT当量,炸出来的是几米的深坑。
这支队伍是与难民一同的,我原以为我们和他们不同,因为我们是前来解救他们与水火之中的人,而事实上,我们与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在生命面前,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我们的无奈并不能减轻痛苦,更不能消灭暴.乱,那些无家可归的受害者,像是一把把钝刀,一点一点的折磨着我的内心与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