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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砺,再现峥嵘。卸去人间妆红,靡靡之音不入我心,则我心仍通明;仍留一箭满月弓,浊浊之水不络我缨,则我缨仍清净。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现实我懂,可我不能不试一次。不试这一次,我会后悔的。”
走在远路上的人是重黎宣。他是朝堂上翻手掷令乾纲独断的帝王,他是烈日炎炎下流放千里的犯人。他是思妇,他是征人。他是江上弄潮子,他是散发弄舟人。外面的世界刚刚下雨,可他的世界刚刚天明。
他的眼里有四季。他的脚下是山河。
他唱一曲祭歌,昭告天下来日再战。歌里故人安娴的笑容、明亮的眼神、点燃史册的热血,和永不停息的思索穿云而去:是即将熄灭的走马灯中,那种繁华无法代替的美啊。
他用极慢的语调唱着,边唱边将檀板轻敲:
“立春翻旧日画册……你眉眼带笑“
“雨水随风飘”
“惊蛰雷破晓”
那“破”字一爆,他便站起身摸索着向外:
“……春分听江河冰碎……声涛涛”
“清明蹈古道”
“谷雨润芳草”
很多人聚拢,去看这个扣弦而唱击节而歌的疯子。也有一部分人,是受了歌声的吸引:再没有一个人,能把曲调唱的这样悲哀啊!
疯子不管,尤自很慢地唱着:
“立夏笑光阴小儿……惹人着恼”
“小满花枝翘”
“……芒种折花邀”
他眼中似乎又见天光,是那年醉玉颓山芳菲落尽的景象。
“……夏至素诺、说缥缈”
“小暑还常道”“如炙炭火烤”
“大暑又反复、身单影薄”
最麻烦的病态,莫过于反复无常。他咳一声:
“立秋数日升月落、几番暮朝”
“处暑白首早”
“白露攀鬓角”
“秋分只听得、骨立形销”
“寒露无所告……”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向天祈祷”
年岁太大暗伤太多,只听到渗人的几声响,却也不知他伤到了哪里。可他只是敛眉,后毫不在意地撑起来,仍是沉痛在心地唱“霜降之后——生死两杳杳——”
他就像一个狂人。这一瞬,很多人的影子和他重叠:越枝来袭时那个“吾之许国,有若亲子”的傻子;一坠知羞耻的荆节;走入旭江的李夫人;求他一箭了结的青缁衣;同样自裁的倪昌;醉里归去的张状元……
“哈哈哈哈、”他像一个疯子那样大笑,又有了些青卿三千葬前尘、荆悦当年七问、郭四娘指点江山的味道。
——我意气用事,致使她与我天人永隔;而今我一人形影相吊,祭奠着曾与我形影相伴的故人。是惊为天人的初遇,她意气风发的一回头。只有门前东逝水,还年年流到曾策马踏过的彼岸尽头。
而她一滴泪。
囊括了春秋。
“……霜降之际”
“天地也悄悄”
他放缓了声调:
“寒露踏风来”“痴缠又绕”他伸出手,有一瞬的错觉里,他神情懵懂得似个孩童。他音调拔高:
“秋分明月皎、”又降落,“孤月星宵”
“白露凝到老”
“处暑风影摇”
“立秋开宴歌舞犹、论谁功高”
这些词句,在他心里酝酿了三十年。三十年苦痛,三十年枷锁,都化为一首绝唱般的祭歌:
“大暑江上听、起伏浪潮”
“小暑撑蓬蒿——不敢说寂寥”
“夏至思归”“唱、歌、谣”
他转身:
“芒种藏弓刀”
“小满褪征袍”
“立夏我心神离散。沸反、盈滔”
“重黎宣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诅咒里,他徒劳地伸手,又去摸那九钧多重的戟。
老了,连这也记不住了。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想起来准确的九钧零四:那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目盲之后他再也没摸过戟。惊火一别,只剩利用与恐惧,实在是生命有缺。
他轻轻地唱,三十载的风霜在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的青年身上尽显,又似乎褪去了。七年女儿般的日子,二十六年战乱流离,最后是三十载案牍劳形宵衣旰食的忙碌。这个现年七十又三的老人——这已经是极长寿的岁数——走在鞭炮声里。
那是为他死而放的鞭炮。
但他不难过,他值得费力去解释的人停留在了顺昌二年。他所治下的民众不敢言说,但他听到了欲言又止的怯懦,怯懦化为一声叹息。还有人为他难过。
这就够了。他知道是哪家的鞭炮声,也知晓不立太子的祸患。可是——
哪又有什么干系。他的笑和刘晏悠一样凉薄,“飞沫与我不相干。”
“谷雨将尘扫。”他轻轻地唱,“清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