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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惊天动地的响动里,苏雪禅听见黎渊的声音清晰可辨,传进自己的识海:“此乃昔日斩首刑天的天子剑,只是在刑天断首后,此剑也跟着一分为二,唯有用剑鞘勉强合拢。”
苏雪禅总算知道他去哪借什么了,他迟疑道:“那现在……”
“天子剑虽断,但对刑天的威慑犹在,”黎渊道,“能逼退他也就罢了,若是他执意顽抗……”
“……就拿剑鞘钉他。”苏雪禅接话道。
苏雪禅立于龙首,一手扶着虬结锋利的龙角,一手握着天子剑,朝刑天怒喝道:“刑天,你且看此剑!”
天子剑骤然放出千万道磅礴血气,犹如怒江涛浪,向刑天喷涌而去,千年前被斩去首级的痛苦令刑天不甘地停下脚步,狂吼道:“天子剑!”
“再向前一步,这次失去的,可就不止你的头颅了!”苏雪禅威胁道,“让你的子民后退!”
刑天暴跳如雷,腹部巨口一张一合,不住发出剧烈的吐息声,他高声道:“千年等待,岂能止步于此!吾不愿,吾不愿啊!”
“天下已非你熟知的天下,”应龙沉声道,“如今四海升平,黎民安稳,你若出世,洪荒又是一阵动乱,我不为帝鸿氏,也要阻你在此。”
刑天胸膛激烈起伏,他嘶吼道:“吾滞留常羊千年,就算再遇天子剑,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要拿,汝等便拿!”
说完,他居然丝毫不惧天子剑,提起巨大斧钺,就向黎渊撞去,应龙大吼道:“雪禅!”
苏雪禅与他心灵相通,当下横剑在肘,随着应龙一同迎上刑天,在山峦崩摧的震荡中,天子剑的剑鞘被苏雪禅深深钉进刑天的胸口,黎渊的双爪则深嵌进他的臂膀,将他一口气撞进常羊山的最中央的山峰上!
剑鞘喷涌红光,苏雪禅大喝道:“就在这里等着下一个轮回罢!”
大江滚滚,烈焰熊熊,黎渊喷吐龙炎,尾划大江,将山岩烧成沸腾熔化的通红,随后再以江水飞速冷却,层层浇灌,在最后一块岩石也被激成凝固的灰白后,常羊山的整座主峰已然被彻底夷为平地,其上唯余一点红光,还在闪耀着不竭的光辉。
——天子剑鞘。
刑天手中的干戚自大地下斜插出来,犹如两座新成的峰尖,屹立在此时草木不生的山脉中央。
“……结束了。”苏雪禅手里握着半截断剑,跌坐在黎渊的龙首上,重重出了口气。
应龙转身,以双翼支撑着身体,无视下方惊恐逃窜的三首民,冲无边苦海走去。
“闹了这一场,满意了?”
苏雪禅四肢平摊,把自己摔在巨龙两眼之间,那块狭长的鼻骨上,哀嚎道:“我本来是想出去散散心,休息一下的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龙从鼻子里愉悦地呼出一口热息,低声说:“那就回去,我抱你到榻上歇息?”
苏雪禅面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彼时夕阳西下,霞云似火,在天边肆意燃烧。
巨龙背负着心爱的伴侣,在云海之上展翅飞行。
呼吸着湿润清新的雾气,苏雪禅睡意朦胧,而又惬意地半阖着眼睛,趴在龙首上看风景。
远方,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山破开漫天厚重的云层,傲然矗立在天地之间,犹如一块顶天立地的丰碑,正在夕阳下折射着不朽的金光。
“看啊……”苏雪禅喃喃道,“是不周山。”
黎渊“唔”了一声,他说:“你还记得吗?以前你说过,要带我去不周山的。听说站在山顶,能看见全天下的美景……”
应龙道:“光站在山上,就叫看遍全天下的美景,那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更何况,现在的不周山,根本就不适合远眺景观。
苏雪禅拿拳头不轻不重地在龙鳞上捶了一下,不满道:“那我明日就要带呦呦一块,去脚踏实地地看遍天下美景!你……”
他正要娇纵地提出要求,此时,黎渊正好在苍穹游曳过不周山巅的一侧,苏雪禅下意识地偏头一瞧,登时呆住了。
只见不周山的顶端铁索纵横,绑缚的皆是各异神人,其中又以遍体淬黑,肌肤流炎的不死国民为多,周遭鸟雀来来往往,嘶鸣不休,全都在啄食他们的血肉,有的甚至被撕破肚腹,将满肚子的五脏六腑顺着粗糙山岩流了一路,不住发出垂死挣扎的呻|吟和惨叫。
这场景,简直就是天空之上的另一个炼狱。
他的耳边忽然回响起凤鸟带着轻巧笑意的话语。
“……先在不周山上挂个百十来年再说罢,您要是路过那里,说不定还能看见。”
应龙长尾一晃,浓密的云雾顿时便笼罩了不周山,也遮住了苏雪禅的视线。
“别看了,”龙神说,“禽类一贯记仇,等到下一个百年,还有其他刑罚等着他们。”
苏雪禅点点头,趴在黎渊身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他又道:“对了,你过来找我,把呦呦托给谁看了?我们现在去接她回家。”
黎渊淡然道:“她在巡游四海。”
“……哈?”苏雪禅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把你的任务交给她了?可呦呦才那么小……”
“你没听错,”巨龙一个俯冲,带他沉入凉爽绵软的云层,“她早晚有一天要接替我的位置,成为四海的女帝。现在就让她熟悉自己即将会拥有的权力与需要担负的职责,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