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们像被烫到一样纷纷垂低下颌，羞红着脸聆听宦官宣读御选，但那眼神只是一瞬而过，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人群开始轰动起来。
    慕凌眼睫颤了颤，逃避似的垂下眼帘，身后宫人却忽然扶起她的手臂，支配着她的身体与秀女们站到一起。
    前方传来脚步声，那人踏着沉稳均匀的脚步迈下天坛，缓缓略过前列秀女。
    听声音，像在选择或者打量。
    慕凌跟其他人一样忍不住想攥紧手指，既怕他选了别人，又破罐破摔地想着那样也好，早点选完，她也早点解脱，再也不必抱任何期待。
    但她动弹不得，只能靠着背后宫女的支撑艰难地等着前面的动静。
    渐渐地，那脚步声停下。
    男人衣衫摩挲，像是抬起手检验了什么，忽而无趣地开口。
    “容色平庸，下一个。”
    人群中很快响起侍者快步架起人以及秀女羞愤难抑的痛哭声，其余人痛快又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来临，又生怕下一个被羞辱的是自己。
    但很快，下一道声音响起。
    “呆木古板，下一个。”
    “过于艳俗。”
    “拖走……”
    接连响起的冷漠贬斥让哄闹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众人呆滞茫然地看着上首那位君王，百官惶恐着眼一脸不知所措。
    终于，青年挑挑拣拣走到了最后。
    他背着手朝后排那个清丽柔弱的秀女仔细端详了两秒，缓缓点头，“这个还不错……”
    “……”慕凌刚降落的心神蓦然提起，眼眸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盯着那人脚尖。
    那是倒数第三，站在她左侧方向的女子，刚才过来时她看了一眼，恍惚认出那女子似乎曾经在洛嘉城出现过，就是在那，他找到了她，把她带回这里。
    所以他千里迢迢带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看他有多受欢迎，可以随意挑剔么？还是等着让他像刚才那样羞辱别人那样评点，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她的那一刺？
    “以前我最喜欢这种香味，那时有人日夜不眠调制这种香药——是为了我。”
    青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像在嘲笑自己又似是冷哂。
    女子闻言立时鼓起勇气羞涩开口：“陛，陛下……您喜欢的话我可以多带点香药进献给您。”而且那天在城外，他明明刻意停下来看了自己一眼，可见他也是喜欢她的。
    女子一时喜悦又甜蜜，却不曾想，方才还轻言浅语的男人面色一秒变得阴沉。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带我的香？”
    “……”
    惶恐的嘤咛声立马被侍者拖动掩盖。
    在这沉凝莫测的气氛里，慕凌百般陈杂地看着青年越过首辅嫡女沉着脸站到自己面前。
    “最后剩你一个了。”
    男人捏起她下颌，眸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表情，晦暗情绪明明灭灭。
    就在她坚持不住垂低眼帘时，下颌传来的力道忽然往里收紧。
    “所以，你来当我的皇后吧。”
    第96章
    慕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被送入后殿的。
    她抬眸望向镜面,镜里端坐的人面红唇艳，身上披着的大红凤袍与身后的鸳鸯锦被热烈相映，烂漫的红包围着她,耳旁是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
    “你来当我的皇后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含着数不清的情绪。
    那双眼睛定定落在她身上,不顾万千目光,不顾王法纲常。
    被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她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忽然崩塌，恍惚得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有道声音说,他遵守诺言了,即便争权夺位也不会忘记自己，也有道声音说,清醒吧，你都那样对他了,这不过是报复的开端。
    他是魔,你应该杀了他……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慕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也蓦然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回到了这里。
    那天无意发现真相之后她本想逃离静一静，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搜不到记忆，只知道清醒后便一直被搜捕追杀，循着潜意识靠近皇城。
    但无论如何,她要做的，绝不是要对他刀刃相向。
    她想让他放下帝位，可是如今，他已经继任了……
    慕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眼眸慌乱眨动着拼命想着后策，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还被那人限制了行动。
    “吱呀。”殿门被人自外推开。
    熟悉的脚步一步步朝她走来，直至镜前停下。
    “在做什么呢，我的新娘子。”
    池郁靠在朱红妆台前，指骨暧昧地由上垂落，轻轻划过她侧脸。
    明明是同样的动作，现在的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别样温柔却沉溺得让人不敢对望。
    脸颊触觉直传到心底，慕凌看着跟前这个已然完全陌生的男人，心底有无数个问题挣扎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