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坍塌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抬起头，视线追逐着来时方向，像要穿透层层屏障望向记忆里的那道身影。
    就在他望过去的时候，视线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纤瘦身影。
    那人双眼通红，跌跌撞撞停在殿门前，神情慌急得像在急切寻找着什么。
    但在看到他的那一霎，女孩儿眼眸顿住，而后疯一样朝他奔来。
    “……”
    青年胸腔刹那间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甜疼意，嘴角却缓缓勾起。
    她来了。
    第101章
    龙椁开启的刹那,光芒耀日，四方轰动。
    巨大的崩裂声中，数不尽的莹绿光点轰然升上虚空,飘飘摇摇掠过山尖,落向大地、城内激动欢呼的人群、以及崩塌的皇陵地底。
    就在莹莹光点落进身体的一刹那,慕凌恍然苏醒过来,下意识在黑暗中寻找，“池郁……”
    手刚动了下，就触碰到一具微凉坚硬的躯体。
    慕凌赶忙攥紧指尖上的衣襟,慌急确认,“池郁是你么，你怎么样了？”
    “……”
    正着急着,手背忽然被温热的掌心包裹。
    男人气息微弱，声音却在耳边低响,“我在,别怕。”
    说着就猛烈咳嗽了声,接连震动的胸膛血渍汹涌，还引得周围石屑纷纷碎落。
    “你受伤了！”
    慕凌心底一慌，赶忙抹黑捂住他的伤口，另一只手慌忙无措地在储物袋里翻找丹丸。
    池郁按住她，“没事,先出去。”
    这时候慕凌已经急切找到了丹丸，匆忙喂过他才勉强支撑起本就不多的元力，挥开碎石扶起他，跌跌撞撞地往坍塌的石道上走。
    此时皇陵外已经迅速聚集了大片官员护卫，他们惊恐欲绝地看着彻底崩塌的陵口以及天上的星云，手脚并用全都在使尽全力往里挖。
    不多时,两名晕厥的大臣被抬了出来，接着是生死不明的龙卫躯体以及不知何时进去的丹殿炼师，一道道身影昏睡着摆满了一地。
    慕凌临出来前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大殿内气息全无，最靠近龙椁的几人生死不明，显然救不回来了，而先前看到的疑似师父的身影已经被人抬了起来，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慕凌松了口气，双手扶着池郁肩背，沿着另一处秘道出了陵口。
    终于出来了。
    昏黑的暗道过去，明亮光线温暖地照在两人脸上。
    慕凌抬起头，两眼看着虚空中神秘魁丽、不断往外散落光点的莹绿星云，心中五味陈杂。
    就这么过去了么……帝族最大的依仗被毁，真灵之力散落人间，再也不复从前，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看来是如此复杂虚幻。
    而她与池郁也走到了终点。
    没有外力制衡，今后池郁要如何选择，难道继续以魔人的身份统治人族么。
    慕凌抿紧唇，心底乱糟糟的没有方向。
    就在她低下头时，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慕凌心头一紧，赶忙扶住他，“你怎么样，要不要歇一会……”
    话落时她身形猛然一僵，看着青年不敢置信地按住他的手。
    “……”
    池郁低下头，任由女孩儿执起他的腕。
    那道手腕上魔纹尽现，薄弱的血气在他脉搏间流过，魔元淡得几乎算得上没有，就连一直充盈的人族元力也完全感觉不到。
    池郁他，修为尽失。
    已经完完全全背弃人族，甚至就连人形也保持不住，接连冒出了鳞尾，手骨也逐渐变得狰狞，尖利得像柄刀锋。
    他低垂着头，神情不安地，沉默地待在阴影里，像个不会说话的影子。
    看到他一改张狂，寡言沉寂的模样，慕凌心腔猛然攥紧。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庞晏侵蚀了她神识，龙椁崩塌溃灭一切，而她受了这么多伤本应重重躺在地底，现在却还能活蹦乱跳搀着人出来。
    怪不得她醒来之后浑身意外地充满元力，神魂也修复如初再无那种刺痛感，她以为这是真灵现世带来的馈赠，却没想到馈赠她的人就在身旁，用尽他所有全力。
    可他明明可以趁这个机会吸收真灵的，彻底摆脱身上的魔元之气，明明可以实现心意，像以前一样继续掌握所有，限制她的行动。
    现在却因为她，所有一切前功尽弃……
    “为什么……”
    慕凌通红着眼眶攥住他的手，心疼得无以言语。
    以前她觉得自己很坚强，不管是被陷害责打还是遭遇了什么，从来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在遇到他之后，心底的软弱像被无声的手紧攥着，毫无保留地晒到了阳光底下。
    那些心疼的，愧疚的，后悔难言的酸涩将她填满，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
    池郁仍然垂着眼帘，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