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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许砳砳便拉来了两张小凳子,两人坐在壁炉前面。
许砳砳托着下巴看着火光,不说话,右手拿着一支树枝,时不时轻轻搅一下柴火堆。
原初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张望着这间简陋的房子,连嫌弃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鳄鱼腿烤熟了,许砳砳先尝了一口,自我肯定了无师自通的厨艺之后,诚邀原初也来尝一口。
原初并不需要进食,许砳砳在这个世界也感觉不到饥饿。
但原初还是给许砳砳面子,尝了一大口,许砳砳自己也多吃了好几口。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终南洞的路灯依旧没有发挥光热,今晚是无月夜,整个终南洞更是笼罩在夜色中。
壁炉里正燃烧的火堆为十三号房提供了光亮,许砳砳和原初的影子也被映在了墙上。
原初忽然发现了床底下一闪而过的亮光,他的兴趣稍微一提,转过头对许砳砳说:“床底下藏有东西。”
许砳砳还没来得及回头给原初一点反应,原初就无间断地接过话,言语间的情绪也是显而易见的冷下来,他一边冷漠地说着“哦,是垃圾”,一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五指一扬,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挥走仲夏夜的蚊子,但是那一堆被私藏在床底下的“宝藏”已经通通瞬移到了原初的脚下。
一只抛光过的指甲钳躺在原初的手心里,镜面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壁炉里跳跃的火光,这只指甲钳闪烁着光芒。
许砳砳瞥了原初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看似很平静,但许砳砳还是从中解读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语。
原初看似分分钟就要把这只指甲钳挫骨扬灰,以告慰他上一秒钟以为意外发现亮金金的宝贝的短暂欢喜。
许砳砳挨着原初而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原初的肩,忍俊不禁地揶揄道:“惊不惊喜?这可是‘你’当初藏的传家宝,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许砳砳这几日和原初相处下来,早已经摸清楚了原初的脾性,他和原初的相处也由起先的“别扭”到现在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不把原初当万耀殿殿下,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阔别很多年的“发小”,而他记得原初“小时候”发生过的所有糗事。
也不知道是许砳砳的心境变化,还是因原初今天作为第一个听众听了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故事,许砳砳隐隐感觉到原初现在似乎比一开始更有“人情味”了。
明灭摇晃的火光映在许砳砳的脸上,明暗交界线也随着火光的跳动而转变,许砳砳脸上难得轻松欢愉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僵硬。
原初越发像个“人”了,他越发有“温度”了,他在许砳砳心目中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了。
于是许砳砳又害怕了,说来好笑,他内心在害怕原初越来越像个“人”。
原初的声音唤回许砳砳片刻的失神,许砳砳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原初顿了一下,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他’收集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吗?”
“额……”
许砳砳一开口就磕巴。
原初垂下眼帘,随手挑着地上那一小堆破铜烂铁,火光描画出他半边精致绝世的轮廓线,许砳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初那张形状过分诱人的薄唇上面,薄唇没有血色,微微分开,低声道:“看来你是知道的啊。”
许砳砳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嗯”。
初初为他筑巢堆起“小金山”的时候;初初命令小啾啾当灯光师搞了一场不伦不类的求婚仪式的时候;初初拉着他去跳篝火被拒之后,初初便又毫不犹豫地越过篝火奔向他的时候;还有初初第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单枪匹马闯进万耀殿,只是为了从蛟龙皇的手下保护他的时候。
许砳砳陷在回忆里于心不忍时,听到原初轻轻地嗤笑一声。
原初捡起一块会反射七彩光芒的玻璃片,随手把玩,问道:“你和‘我’以前每一天的生活都像今天这么平静吗?”
许砳砳点点头。
“好。”
随即,被初初当成宝贝的这一地“破铜烂铁”都在许砳砳的眼前,如同最后一缕薄冰,消融在暖阳里。
许砳砳愣了一下,接着一阵暴怒迅猛地涌上他的心头,他用力地攥着原初的衣领把原初拽过来,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原初知错也不改,面不改色地直视着许砳砳,他没有回答许砳砳的问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许砳砳说“鳄鱼肉可以多撒点盐”。
他说:“我已经知道你和‘他’曾经做了什么事,走过什么地方,看过什么风景,你什么时候要杀了我?”
许砳砳被问得手一抖,攥着原初衣领的手指都卸了七成力道。
这一路走来,许砳砳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他和原初相处也不再别别扭扭,沿路风景没有变,十三号房也保留着最初的样子,就连夜幕降临的鼓声,也如同他住在终南洞的每一天都会按时再响起来,许砳砳恍然才发现,这只是一场不得不醒的旧梦,他迷失在旧梦里,甚至都忘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正在这一刻,屋外竟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怨女凄凉哀婉的唱曲声:
「自怜自怨今生带恨来,丝丝泪满腮,叹侬命苦却被情害……」
「君一去,落泉台,往日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