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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
她没出息地猛吞口水,决定还是理智点先闭嘴,此事稍后再禀。
永安!娘说的话你听见没?用完早膳,再陪欢欢去逛逛。
好。被点到名,他恍然回神,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说得艰涩无比。
好,什么都好。如果她当真是因为他的陪伴才选择留下,他可以天天陪着她逛京城,讲述那些ròu麻无聊的典故;如果她是期待他亲手煮出来的饭菜,他也愿意承包下她的一日三餐,从此刻起竭尽所能去牢记她的口味喜好。
可惜不是,他拉下身段去挽留,她说这叫亡羊补牢。
留住她的人不是他,让她毅然改变决定的人不是他,她无助时下意识依赖的人不是他
赵静安!你要去哪?
才刚破冰回暖的气氛,因为老夫人的一句轻吼,再次陷入僵持。
骤然起身的赵静安却依旧是置身事外的神qíng,嘴角微撇,带着一丝痞味,娘,专家说用完早膳应该出去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里的空气太窒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哦,散步是吗?老夫人刻意拉长尾音,摆明了看穿了他拙劣的遁逃借口,又不想去拆穿,倒不如顺着他的杆爬,那正好,替娘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在静安心头氤氲开。
你王伯伯家的四小姐,我约了她喝早茶,时辰差不多了,我走不开。
果然,又是这套,讲那么含蓄做什么?静安没好气地嗤了声,一针见血,相亲?
呵呵、呵呵呵呵,怎么会,只是替娘去见个故人的女儿嘛。你也知道娘很多年没离开祈州了,难得来次京城,一堆故人盛qíng难却啊。我现在又没要你光大赵家庄,怎样?你就那么不孝,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帮娘分担用意是很明显,但老夫人抵死都不想承认。
她怕,怕这样的咄咄相bī,又会把这个儿子bī到离家出走。
可他年岁也不小了,也只有找个姑娘才能定xing。要不然,她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说不准哪天一醒来,儿子又不见了。
娘。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静安打断了,我只是想说,如果是相亲好歹告诉我一声,至少该让我打扮一下,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免得我跑去丢了您老的脸。
是相亲是相亲!你记得把你脚上那双鞋给换了,穿上罗袜!老夫人就像受到了鼓励般,用力点头,坦然承认。
然而,她显然错估了这个儿子。比起方才的配合,有了官方肯定后,他反而挑着眉梢没了动静,只垂眸扫了眼脚上的木屐拖。
哥,你也是时候成亲了。总不能等你侄儿会走路了,你还孤家寡人的吧,叫我这个做弟弟怎么忍心。永安突然出声,听起来义正言辞,想法却单纯得很。他只是固执地认为赵静安玩世不恭,从来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认真不起来。
两年未见,他的个xing没有丝毫改变,对邢欢也只是一时贪图新鲜。或许,等他成了亲,定了xing,便再也不会荒唐乱来了。
也对。另一头,赵静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像是当真受到了点拨般。只是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始终不发一言的邢欢身上,弟妹呢?也喜欢我尽快成亲吗?
啊?被点到名,神游太虚的邢欢受了惊,猛地震了下,木讷抬头看向他。又觉得周遭所有的眼神都像是能dòng悉一切般,宛如一根根针朝着她扎来,她无措地舔了舔唇,唔,婆婆也是为你好,去见见也没什么我、我想若是大伯当真不喜欢,婆婆也不会勉qiáng你的。
就是就是,你瞧瞧你弟妹多识大体。见一面而已,又不会让你行qíng大跌。机会难得,老夫人忙不迭地附和。
好,我去。他欣然应允,深看了邢欢一眼,转身就走。
踢踢踏踏的木屐声,还在饭厅梁上绕着。邢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总觉得那声音始终消散不去,一阵阵,越来越沉,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很痛。
大师,别去,相亲什么的最没意思了。不如,我们去做点正事啊,谋划下怎么让一姐jiāo出那块石头,商讨下怎样不花银子玩转京城还能好吃好睡,研究下你的jī丝粥究竟是如何做的怎么就那么好喝
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可是,立场呢?
她要怎样用弟妹的身份去阻止他相亲、成亲?凭什么要求他像之前一样,只做她能看懂的大师?
是啊,邢欢开始发现,自己其实就从未懂过他。不明白他深邃眼神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跑去出家,不知道那日他在轿子说要娶她是不是一场玩笑,更不晓得这两年前丢下她的人现在是不是还依旧讨厌她的存在。
因为讨厌,所以他们才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的相处了吧?
*
子时更声穿透别院的矮墙钻入邢欢耳中。
她蜷坐在矮树丛里,抱着腿儿,冷得直打颤。愤懑的目光瞪向不远处的那栋屋子,那是赵静安的房间,里头黑漆漆的,象征着它的主人夜不归宿。
邢欢记不清是什么时辰守在这儿的,只记得婆婆今儿喜上眉梢了,先是激动又兴奋地幻想着儿孙绕膝的画面,夸张到连届时找哪里的产婆、孩子的满月酒需要怎样的排场都计算好了;娘笑而不语,偶尔点头附和。
临近晚膳时分,赵静安还是没有回来,婆婆更开心了,他们都说这回恐怕是看对眼了。
为了庆祝,婆婆拉着娘一块出去和真正的故人们吃饭了。
她顿时觉得别院里冷冷清清了,又有些怕和赵永安独处,索xing就跑来这儿等静安。
以前,她常常为赵永安等门,端着饭菜跑进跑去要热个好几回。一整晚的空等,那是常有的事儿;又或是回来后就冲着她吼,嫌她碍眼,一封休书甩在他看都不愿看一眼的饭菜上。尽管如此,邢欢也从没觉得等待是件让人心慌的事。
可是这一次,她觉得心好慌,这滋味比坐在这儿挨冻还难受。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象他和那位王伯伯家的四姑娘会发生什么事。
开场白会不会又是那句你长得真像我死去的未婚妻?
不管这两年他经历过什么,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是她吧?她没死,她还好端端地活着。
还在等他回来,突然想要告诉他:我嘴贱,收回早上那些口是心非的话。我就是不喜欢你去相亲,不喜欢你和王伯伯家的四小姐看对眼,不喜欢你对其他姑娘的事上了心,最最最不喜欢的就是听你叫我弟妹就算你讨厌我,嫌弃我,我还是要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等了大半晚,邢欢需要发泄。她咬牙切齿地把本该藏在心里头的不慡,全数倾倒了出来。没有料想过后果,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接话。
那你喜欢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音,她压根没有想太多,只一味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没察觉到丝毫不对劲,就这般理直气壮地脱口回道,我喜欢你。
对,这种感觉是喜欢。
当走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街边,会想到他手心那股让人安稳的掌温;当难过心涩的时候,会想到他可以放心依靠的肩;当吵架的时候,会气他的不在乎不相告;当想哭的时候,会想到他说过她笑起来很漂亮;当已习惯他的存在,害怕他的离开,会吃醋,会有占有yù,会顽固得即使讨人嫌也不想成全那不是喜欢是什么?
第三十四章
死肥猪!你怎么就不能人间蒸发掉?整天像只苍蝇一样在我眼前飞来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是我相公啊,我当然要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好好爱你。
曾经的回忆在赵永安脑中浮现,像芒刺般,扎得他心尖发麻。
世人常说,喜欢不是爱。只有那一个爱字,才能诠释生死相随刻骨铭心。
她说过,他是相公,她爱他。
但为什么今时今刻,他觉得那般理所当然的爱,在她那一句我喜欢你的映衬下,竟然显得如此渺小。
沉沉夜色中,赵永安撩袍蹲下身,眉目深蹙,葱白指尖拨开扰人的矮树,冷觑着树后蜷缩着的女人,你刚才说什么?
少了树丛的阻挡,清冷话音和着冷风一同袭来,邢欢颤栗回神,张着唇儿,惊愕地瞪到跟前的那道身影,我说了什么?
她并非恍惚到想不起来了,而是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方才的勇气和冲动,便也就随着那阵风散了,再也拾不回了。
外头冷,回房了。深呼吸,再深呼吸,紊乱心绪仍没能得以理顺。曾经,无缘无由地给了她那么多封休书,而今当真有十足的理由时,他反而萎了。拿不出昔日吼骂她的勇气,这一句自欺欺人的纵容,连永安自己都觉得刺耳。
她却不识好歹地僵着不动,全然不把他的息事宁人当回事。瞪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扬高了嗓音,他派人捎口信说今晚不回来了!你预备这样傻等到什么时候?!
我他果然还是全都听见了,邢欢垂下头抿住唇角,支吾了片刻才出声,我等下自己回去就是了,脚脚麻了。
闻言,他眸色一沉,想笑又笑不出声。双手不由分说地穿过树丛,将她拉过,打横抱起。感觉到她不自在的挣扎,他眉心蹙得更紧了,喑哑嗓音道出警告,我不想明天还要向娘和邢夫人解释你为什么冻出病!
彷佛是为了让这话更有威慑力,邢欢不合时宜地张大嘴迸出个响亮的喷嚏,对上他dòng黑的眼瞳后,她安分了。
是啊,这要怎么解释?说她牵念着赵静安,所以傻傻地在他房门口坐了一夜?
为什么牵念?因为她变心了,喜欢上了最不该也最不可以喜欢的人?这辈子就是作死地跟一厢qíng愿gān上了。
想到娘和婆婆今儿的兴奋劲,她便觉得,若还有点良心,就该把这些心里话永远藏埋。
啊!活见鬼了
邢欢想得正入神,一抹不太和谐的叫喊声迎面飘来。
她闻声抬眸,瞧见一个丫鬟正提着灯笼途径回廊,看向她的眼神当真就像是见鬼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