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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难?虽然她不知天机,却隐约能感受到一种宿命般的东西——或许宋昀的生死未卜便是她的劫难。他若是离自己而去,她便像被人抽去脊椎似的,敢问这世间,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
没有了,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失去他。
“但也并非死局。”
祝怜仓皇抬起头:“你是说……”
无寂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但若是收敛了嬉笑,扮作慈爱的样子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他的身上有几百年的寂寞和沉寂,若是他想,他可以远比他表面上的年纪沉稳许多。
“路有一条,关键看你舍不舍得。”
天底下没有赔本的买卖,无寂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代价’。
留给祝怜思考的时间不多,无寂并没有明说代价是什么,却让她隐约猜到了答案。等到她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后,无寂露出一抹生硬的笑来,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决定好了么?”
祝怜心底是无比坚定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几欲落泪,却因为这几日哭的太多,眼底干涩一片,再也挤不出一丁点儿水分来。
“好。”
“不后悔?”
“永不。”
无寂庄重地点点头,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那符咒化作一抹金光,冲破了梦境,飞到了宋昀的额头处,消失不见。
……
一年后,临淄水镇。
春天的海棠花开了满树,落得一地粉嫩怡人。扎着荷花苞的豆蔻少女踮着脚,伸手接下一包鼓囊囊的草药。
这是一家新开的药铺,悬壶济世的大夫是位年轻俊俏的外地人。去年秋天,他和妻子在这附近买了幢满是花花草草的精巧小院儿,便是在这里扎根落户了。
“记得跟你娘说,服药后三日,忌生冷辛辣。”
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少女抬头猝不及防地同那人对视一眼,脸蛋染上一层淡粉。她结结巴巴地道了谢,逃也似地跑掉了。
宋昀低下头,神色自若地清理掉桌子上的草纸碎屑,拿出铜剪刀,咔擦咔擦地裁起扎捆的麻绳来。
爽朗的春风拂面,将几片海棠花瓣吹到了他的肩头。
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给他轻轻拂去。
“我这才刚刚回来,就碰到你在沾花惹草。”祝怜嗔道:“宋知微,小心我把你藏起来。”
宋昀无奈地勾起唇角:“别闹。”
话虽这么说,他却是捉住她的手不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慢慢揉捏着。祝怜趁机看了眼桌台,一张药方压在茶杯下,上面是他端正清秀的小楷。
“那是什么方子,怎么还没拿走?”
“求子方。”
小镇里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多的是鸡毛蒜皮,衙门常办两口子闹架的官司,到了宋昀这里,也大多绕不开求子补肾。
祝怜的脸色却变了变,手指一缩,想要抽回。宋昀侧过头,轻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
面前之人何等聪慧细腻,自然是立刻知晓了她心中所想,一声轻叹后,宋昀慢慢道:“不是说好了,我并不在意,你也勿要放在心上么?”
一年前的夏天,他死里逃生,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失魂落魄的祝怜坐在床边。后来才知道,自己能够活着,是因为祝怜同无寂做出的交易。而那个交易又是什么?他记得有天祝怜拿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近乎冷静般说道:“我们不会有孩子了。”
那又如何呢?宋昀想,他只要活着,只要她也活着,就够了。再说男子不能孕育子嗣,哪儿有权力指手画脚?她若是想要孩子,便要。若是不想要,那便不要,他能做的就是听候她的意愿而已。
可是祝怜却有些难受,这种难受不是因为愧疚,而是一种还未拥有就失去的不舍。但是,得到的方法有许多种,等他们在这个小镇安居乐业,收养一个孩子也未尝不可。
“好,不谈这个了。”
祝怜转眼间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今儿晚上有祭典,记得早些打烊。”
“嗯。”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年赶南边儿热闹,不知道和上京的庙会有什么不同。”她欢欣鼓舞时比平日里灵动更甚,连眉眼都愈发姝丽动人:“宋知微,这次你还要扔绣球么?”
“……自然是不会。”
听到这句揶揄,宋昀轻声一笑,自己如今已是有妇之夫,若是再被人选中绣球招亲,也有了万全的拒绝理由。
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大婚那日,十里红妆,她穿着一身火焰般的嫁衣,肤白似雪,宛若凝脂。
火红的盖头下,她明艳动人的模样,宛如世间勾人心魄的精魅,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为她沉沦。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