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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明向来爱憎分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纯粹又直接。
傅怀明恨他无情无义,恨他卖友求荣,恨他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只是因为想要他活着,所以傅怀明愿意接受这一切,甚至试图用他想要的东西来挽留他。
据说人对投入过许多感情的东西往往格外看重,哪怕它不那么完美,哪怕比它好的宝贝比比皆是,他们也舍不得把它扔下。
明明早该扔了的。
“好。”陆屿把脑袋埋在傅怀明颈边,“我只喜欢你。”
他这一辈子背负过许多人的期望,他们总希望他去做那些常人难以完成的事,总觉得他得有旁人难以企及的成就才算不枉此生。他也曾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并且去做了。只是他谁都对得起,唯有傅怀明,傅怀明……
傅怀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自己颈边。
他感觉这眼泪一直烫到了他心里。
过去一个多月里,不管他怎么对陆屿,陆屿总都噙着笑,没流露过半分痛苦与伤心。陆屿也是难过的吧,陆屿那么倔的一个人,难过了也不会说出来,后悔了也不会承认,是他没有好好问,是他总在生陆屿气,所以才没有发现。
傅怀明抱紧陆屿,只觉陆屿轻得叫他心惊。他说道:“我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以后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接下来傅怀明每天都按时按点投喂陆屿,好让陆屿能少吃多餐、多长点肉。
到陆屿精神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他便让陆屿跟他一起接见朝臣。
傅怀明登基后虽提拔了不少自己人,朝中却大体还是陆屿当初那套班底。
陆屿过去与这些同僚关系不算太好,不想见了面以后这些人却一个两个都热泪盈眶,活像见到了救星。
陆屿有些糊涂了。
等几番交谈过后,他才知道这些人是被傅怀明给吓坏了,傅怀明打仗经验挺多,处理政务却手生得很。
面对长点的奏折,他的想法是“话太多不想看”,打回去叫人重写;面对辞藻华丽的奏折,他的想法是“看不懂不想看”,打回去叫人重写;面对请安问好的奏折,他的想法是“没话找话很闲是吧”,专门挑出来让人把这些家伙统统贬远点……
还有诸多“砍了吧”“抄家吧”“回家种地吧”之类的批复,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不管是朝官还是地方官,写起奏折来都战战兢兢,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惹这位新皇不快,被打发回家种地!
陆屿:“……”
陆屿送走一位拉着他手痛哭流涕的年轻御史,一转头,对上傅怀明不善的眼神。
傅怀明盯着陆屿被那御史抓过的手,像是要把它盯出洞来。
“陛下。”
傅怀明抿抿唇,明显不太高兴。
“傅怀明。”陆屿改了称呼。
傅怀明这才伸手抱住陆屿,抓着陆屿的手来回摩挲,很不乐意地说道:“说话就说话,他怎么还动手动脚。”
陆屿觉得傅怀明这才叫动手动脚。
“平日里大家都是这么说话的。”陆屿解释道。
傅怀明更不高兴了。
这些读书人怎么回事,非亲非故的拉什么手!
陆屿想到刚才那几位朝官说的事,忍不住对傅怀明说道:“朝臣任免不是小事,你不能太儿戏,要是弄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肯定会出乱子。”
傅怀明说道:“他们敢弄出乱子来倒是不错,正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见陆屿眼含忧色,他马上改了口,“我这不是不耐烦看这些奏折吗?你要是能天天陪我批奏折,我保证不乱来!”
陆屿低声说道:“我总不能陪陛下一辈子。”
陆屿声音很低,傅怀明还是听到了。他立刻说道:“你答应了的,往后只喜欢我一个,你不陪我一辈子陪谁去?我跟你说,要是你敢跑,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
陆屿轻轻地将脑袋抵在傅怀明怀里。
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转眼就是正月初一,陆屿身体越发好了,傅怀明准备带着他去南郊祭天。
一大早,傅怀明就在和繁复的礼服作斗争。
陆屿在旁边见傅怀明一脸的不耐烦,上前打发走伺候的人,亲自替傅怀明穿起那麻烦得要命的祭天礼服。
傅怀明见陆屿这般熟练,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些话问吧,怕陆屿生气;不问吧,自己又忍不住生气。
陆屿替他系好天子冠,见他脸色不对,不由问:“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替皇兄穿过?”傅怀明没憋住问了出口。
“没有。”陆屿简简单单地答了一句。
他只是觉得再折腾下去傅怀明说不准要打人了,才会上前接手这活儿。
他与先皇从来都只是君臣,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人想要抹黑他罢了。
陆屿抬眸望着傅怀明:“你不信?”
傅怀明赶紧说:“你说的我都信!”
陆屿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傅怀明不信。
第10章
傅怀明率文武百官到了南郊,陆屿已身体虚弱唯有没有跟上去,只远远地立在南屋檐之下看着傅怀明登上祭天高台。
这样的傅怀明,有那么一点当一国之君的样子了。